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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寻不尽 > 乱麻(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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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种反复中,她不由自主地去了耘献院,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在守卫盘问的时候张口说“去西大菖院后面第七个院子等回话”,第一个谎言果然是最难的,后面她就说顺口了,再后来,守卫还以为她被专派去那边的杂活儿宫女,问也不问了。

    有时候她就想,这样都没有穿帮,可见蒲国的管理有多混乱。

    如果向同院子里有人,她就不进去,如果里面没人并且是下午,多半能看见严未叙。

    听他本人说,是翻墙进来的,除了不会说话的向同和她,谁都不知道,她差点想指天起誓自己绝不会说。

    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她就能厚着脸皮和向同抢吃的了,当然只是表面上抢抢,她也不是真的想吃严未叙烤的东西,只是大家都知道老人嘛,喜欢说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她是想听故事。

    或许这些故事传记里都有,但是听本人讲起来,也许会有夸张,更精彩却是一定的。

    向同的事情,严未叙经常讲几句就闭了嘴,可是也能猜到大半,连带她也怀疑是谁在暗中害了向同。

    至于严未叙的生平,她也多多少少听了一些。严未叙说到激动时,时常站起来比划当时战场上的情形,向同就跟着在一边学,她觉得很有意思。

    和眼前这位老人聊天很有意思。

    严未叙末了时常感慨自己老了,脑袋也不灵光了,腿脚也不利索了。

    秦朗清听了心酸,不由安慰他,他还不老,秦朗清说,自己见过的老人都是牙齿掉尽,瘪着嘴的老头老太太,他这样的,一点都不老,身体健康着呢。

    更何况他这天天翻墙,老头老太太能翻?

    严未叙便哈哈大笑:“是啊,我还有满口的白牙,我还没老到哪里去哪。”

    她以前还有过疑惑,既然史书上把严未叙说得这样伟大,为什么他连一个人才都选不出来,举国上下几十年,就没有一个看得过去的人?难道不是严未叙识人眼光不佳,或者说他本就没有用心。

    现在看见向同的处境,再联系严未叙提到过往时隐约流露出的遗憾,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个国家做主的是皇帝,不是也不可能是严未叙,就算严未叙了推举人才,任不任用是皇帝说了算,要说也是皇帝是个昏君才对。

    严未叙做得够多了,再多,吃苦头的就是他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几十年的人生底蕴,她觉得严未叙很是完美,像是由武及文,成为国之栋梁这种就不说了。

    单说她看见的,是一个性格爽直除了第一次见面从没发过火的老人家,即便面对向同也从没生过气。

    换成秦朗清,她是做不到的,单是日复一日地提醒向同合上嘴巴,这种事情,她可能说十次对方记不住,她就再也不会说了。

    严未叙说了至少也有几百次,一次都不烦。

    秦朗清觉得不止是对向同,严未叙连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多好。

    察觉到内心这个想法以后,秦朗清为自己辩解,是因为从没体验过祖父或是外祖父的好,以前不知道自然不会去想,如今就有一个模范般的老人摆在自己眼前,还不能羡慕羡慕吗?

    说她是喜欢严未叙这也不为过,吸引人的就是对方的优点,何况眼前的人是个找不出缺点的人。

    她倒是忘了,如同心境变化之后的人再也回忆不起来以前的想法一般,她忘了起初她也是觉得许冀繁样样都好,后来变成了样样都不好。

    有时候感动会分不清理由。

    比起在这莫名其妙的时空当中体验了一把小鹿乱撞的心情,她更多的是被严未叙那副豪情所感染,被他一直怀在胸中的盛世梦所倾倒。

    往偏了说,严未叙是一个演说家,他的演说非常有感染力。

    往直了说,谁不想要一个清明盛世呢。

    秦朗清一直不敢问严未叙的年龄,她记得他是死在古稀之年,她怀疑,离蒲国灭国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为什么她还要一直留在这里,她不想看见那一幕,她被困在独玉的躯体里难道有什么意义,就像猫妖说的,它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被困着的,只是猫妖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秦朗清被困在陌生人的身体里。

    也许独玉是在敌军打进来的时候被杀死的吧,这样似乎能说得通。

    该来的日子还是会来,开春的时候皇帝染了风寒,就此一病不起,临死前传位给了太子。

    他死了不到十日,边关告急,这样快的速度,想必对方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新皇帝派了三员大将过去,被敌军斩了头颅祭了旗,一众大臣畏畏缩缩主张求和,严未叙上请亲自出战,新皇帝允了。

    又过了半月,快马来报严未叙大军与敌军交战,落入陷阱,被俘之时奋起咬下敌将半只耳朵,被当场砍死,又将一张脸砸得稀烂,挑在竿上示众,后面十五个城池的守将都不敢迎战,大开城门,如今都城危急。

    秦朗清和其他宫女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全都闭口不语,有的还哭起来。

    她也想哭,史书上严未叙虽然也是被割头示众,好歹一张脸还留全了的。

    这回,却是连张脸都没保住。

    用牙去咬人这种事,如果不是听自己那番宽慰他的话,怎么做得出。

    她后悔说了那句话。

    严未叙的死传回来了,蒲国紧接着也要完了,太皇太后、太后、新皇帝已经慌张到不管不顾,所有的宫人都被晾在一边,也许他们已经躲进了书上说的暗道里,也许那条暗道是通向外面,只是他们没来得及跑出去。

    也许今天就是蒲国的最后一天,她刚撑着床沿起来想最后再去看一看向同,就发现自己头皮发紧,又回到了抓着那只毛茸茸的狐狸那一刻。

    为什么又回来了?几个月都扮演着独玉,为什么突然之间到了这里。

    这次她没放下狐狸,而是提到眼前,和它对视了起来。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呢,这狐狸来捣乱吗?不如交给我吧。”之前的农夫又向他搭话。

    秦朗清张口欲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话。

    眼前一黑,她站到了树林里,眼前一片漆黑,转身看了看,倒是身后有灯光,她摸了摸脸,自己现在是湘姑娘或者独玉吧。

    “湘姑娘,你别走!”后面传来急迫的呼喊和喘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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