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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踟蹰的我们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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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仿佛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另一年的秋天。那天我坐在院子里的玉米堆上看着母亲喂猪。连日的细雨把未剥皮的玉米淋得湿乎乎的,上面正飘着一层淡淡地白雾,我坐在上面感觉屁股有些潮热。母亲打开猪圈门之前总是会说一句“老实点儿”,有时她说这话时看着猪,有时则不是,她看着猪说这话时猪总是显得比母亲没有看着它们说话时老实,可是那三头猪总不太老实。猪圈门是用几根筷子粗细的钢筋焊成的小铁门,只有两头猪可以把它们的鼻子透过小铁门伸到外面来,而它们平时也喜欢这样做,于是当两头猪享受伸鼻子的乐趣时,另一头猪只有摇着尾巴在后面挤的份了。

    那一刻母亲把圈门打开了,两头猪随即把脑袋伸了出来,一副想要出来逛逛的样子。一般情况下母亲不允许它们这样自在,她毫不留情的用勺子头敲了敲两头猪的脑袋,我听到“??纭绷缴???艉苊疲?负跤氪送?卑で玫牧酵分矸⒊隽恕班秽弧钡慕猩???酵钒で玫闹硪谎?硪煌分硪不帷班秽弧钡慕辛缴???分砗苁断嗟亩愕搅酥砣Φ慕锹淅铮??竽盖拙涂?纪?聿劾锏故沉恕V硎郴姑挥型耆?菇?聿凼比?分肀阌治?锨袄矗?纹灸盖子蒙鬃忧盟?堑哪源???分碚站沙允巢⒎⒊鲞蛇蛇傻纳?簦?纱丝杉??暗奶弁炊际亲俺隼吹摹N也恢?乐碛忻挥兴枷牖蛘咚?腔岵换崧钊耍?残硭?侵?暗泥秽簧?⒉皇翘弁吹暮艉埃??窍裎业哪盖茁钏?撬乐硎蹦茄?诼钗业哪盖姿滥锩嵌?D盖渍站砂阎硎辰皆诹酥硗飞剑?缓笾渎钭殴厣狭巳γ牛?厝γ攀蹦盖鬃苁呛莺莸乃狄痪洌?也桓牡闹砟宰樱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便问母亲:“给我留了吗?”母亲把勺子头往猪食桶里一扔,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每当她忘记了我的嘱托时她就会现出这样的表请,她说:“呀,全倒进去啦!”我说:“那不行,你得给我捞出两块来。”母亲把左手的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摆出了一个凝神静听的样子,她说:“你听见了吗,猪都下嘴了。”我说:“我不管,你得给我捞出一块来。”母亲说:“你别嫌猪脏,我可是给你捞去了。”我有些不耐烦,说:“你快点儿!”

    母亲从猪食桶里拿了勺子头敲了敲猪脑袋,“??纭绷缴?螅?斑蛇伞鄙?挥辛耍?抑?廊?分矶憧?耍??且丫?缘貌畈欢嗔耍?挥幸煌分矸⒊觥班秽弧钡谋г股?D盖赘糇湃γ磐渥叛?谥聿劾锢蹋??担骸澳愠源蟮幕故浅孕〉陌。俊蔽宜担骸俺源蟮模 蹦盖姿担骸罢饪榇螅?姑桓?硪У剑?叮?Я艘恍】诹耍?际潜恢硌琅龅剑?龅袅艘恍】椋?剑?庥幸豢楹玫模?校?驼饬娇榘桑 蹦盖渍庋?止咀牛???肥迪不多止荆?绕涫堑彼?衔?宰约赫?谧龅氖虑橛斜匾?鲆环?缆凼保??突岷廖薇A舻挠醚杂锇炎约旱乃嘉?疃?词背氏殖隼矗??恼庵钟肫渌底晕移缆鄣共蝗缢凳亲晕医步獾乃嘉?疃?谒?纳?钪胁皇背氏郑?馐谷嗣靼姿??氲暮退??档谋砝锶缫唬???尚ΑT谝桓鍪逼谀谖以?盐业哪盖卓醋雎槊嫫乓谎?纳蹬?耍?」芩?换崴党觥笆翟诓恢?蕾凉鲜亲约业哪亍币焕嗳萌伺醺勾笮Φ氖翟诨埃???惺焙蚧故腔崴党鲆恍┤貌幻骶屠锏娜颂?蠖运?母鋈似分视兴?室傻幕袄础

    比如有一年,那时我的奶奶已经去世,我的爷爷已经定居在了父亲拍下的老大队院里,我的爷爷恰巧看见我们家包了水饺而有意留下来吃饭,他很自然的把自带的马扎挪到了我家的饭桌前。这时我的母亲便对他说:“哟,爷,没想到你会在饭点儿过来,我还真没包你那份,要不你哪那天想吃水饺了,你说一声,我再单独给你包。”那时我的爷爷只好不无遗憾的黯然低下头,默默地站起身来,然后面无表情的提着自己的马扎离开我家的堂屋。然而十天半个月后,就连我的爷爷也把他的那一次失败且不光彩的蹭饭经历忘得一干二净时,我的母亲却会在一个平常的日子突然想到要给他包一顿饺子。吃过早饭母亲就骑着自行车去北窑买了韭菜和肉,吃过午饭,母亲和上面,晚饭前母亲包好了饺子,饺子出锅后,母亲对我说,去,喊你爷爷来吃饺子,一定要告诉他这是我专门为他包的。

    我很乐意去干母亲交给我的这件差事,因为我喜欢看爷爷那副惊讶之余颇为不满的神情。饺子不久前爷爷已经吃过了,他还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他完全有可能在那个被我的母亲从饭桌上请走的夜晚的第二天,提上三两韭菜二两肉到我的大伯或是姑姑家去建议他们午饭包饺子吃,他提的那些韭菜和肉怎么够一家人吃饭呢,于是我的大伯或是姑姑便不得不去买些韭菜和肉回来,正儿八经的招待他一顿,席间我的爷爷通常会像喜欢在一个子女面前说另一个子女的是非的老人那样历数我母亲的罪状,通常他先要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后再说出自己最大的不满,使得他那最终的不满看来只是偶尔想到的,而非自己有意提及的,诸如他要先提我的母亲背着他从他开荒的土地上偷摘了两沟棉花或是我的母亲早早的就说要在集上给他买一双单布鞋到现在也没信儿,然后才会说他最想说的,他说这样的重大事情时候要放下碗筷,长叹一声,不言不语也不吃饭。我的大伯或是姑姑就会知道老人家要说正题了,他们说:“爷,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叹什么气?”

    之后爷爷就会按自己计划的那样娓娓道来,当他说出自己的苦衷时,通常不会收到满意的效果,那时我的大伯或是姑姑会说道:“你又没告诉老三家你要吃饺子,人家当然没包你的,你吃一碗就有人少吃一碗。”听到这里爷爷很不满意,他的牙齿一咬,那表情好像是金刚石也能被他咬碎,他会拿自己的年龄说事,他说:“要知道我吃一口就少一口呀!”这时管饭的大伯或是姑姑就会对他说我母亲的好话:“熙凤就是直肠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嫁到咱家这几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跟她拗气。”然后他们就会劝他趁热吃饺子,爷爷没有得到有力的支援,当他半月后到我家去吃饺子,一副厌恶的神态,恨不能把碗给扔出去,一时半会也不动筷。那时我的母亲就会陪着不是带着笑说:“爷,我就知道你爱吃饺子,这不专门给你包了一顿。”爷爷面无表情说:“说的就和恁都不吃一样!”母亲说:“你是老祖宗,你不吃,我们吃着也不香啊,你这不动筷子,肯定心里有事儿,有事儿就说出来嘛,别掖着,省得再憋出病来。”爷爷板着脸说:“我能有什么事,今天喘气明天闭眼的人。”母亲说:“那你什么时候闭呢,我给你儿说给你提前买衣裳。”爷爷自己闷一口酒说:“这个可说不准,也许三天,也许五天,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你娘什么时候想我了我就去了。”母亲又问:“那爷你最近也梦到俺娘了没?”爷爷说:“没呢,没介呢!”母亲说:“嗨,弄二半年,你老人家还是不想死呗,不想死就多吃多喝吧!”听到这里我的爷爷脸上现出泰然的神情,一时间就把我的母亲为其带来的委屈以及他对我的母亲的不满抛诸脑后,看到爷爷的神色变了,我不禁为母亲亡羊补牢的举动大为成功感到欣慰。

    那个下午,母亲用勺子头把两块地瓜干盛到了我的面前,说:“喏,这块虽然被猪牙碰到了,但是还可以吃。”我从勺子头里接过母亲从三头猪那里抢来的地瓜干,站起身来走到井边,我不想压水,从水桶里用舀子舀了水把地瓜干上的豆饼和麦麸洗净,就看到父亲骑着车子下班回来了,与往日不同,他的车子上多了一只大箱子。父亲无法一个人把车子停好,便让母亲过去扶着车子,我跑过去摸着箱子问父亲:“里面的苹果装满了吗?”父亲说:“谁知道啊,要打开看看才知道。”我看着箱子上的图案问父亲:“里面的苹果和上面画的一样大吗?”父亲说:“谁知道啊,要打开看看才知道。”父亲把一箱子苹果抱下来放在了地上,我说:“这箱子苹果是不是很沉啊?”父亲说:“不轻。”我又想张嘴问父亲什么,父亲却抢先说:“打开尝尝好吃吧!”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箱子,一阵苹果香气扑鼻而来,我看到满满一箱子又大又红的苹果,我说:“爸爸,这苹果是面的还是脆的?”父亲有些不耐烦了,他说:“你这孩子想吃就自个拿着啃去,哪来这么多的问题!”我拣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到井边去洗。刚走到井边,我想起了被母亲放在碗里的地瓜干,便把苹果放到了井台上,端着碗把地瓜倒进了猪槽,我对三头花点猪说:“不和你们抢了,我要吃苹果啦!”转身再次来到压水井旁,我决定自己压一些水洗苹果,压水井同我一般高,我先用舀子从白铁皮的水桶里舀了一舀子水倒进了压水井的井头里,然后便开始站在母亲专门为我安放的一块石板上压水。那时候的我十分喜欢压水,每当我把压水井的把手弯腰抬起并快速的举过头顶,就感觉自己很厉害,很有用,而压水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思,当我看到纯净的地下水从压水井的水嘴里流出时,我就为这种现象的神秘性所吸引所折服。刚有一小股水流从压水井的井嘴里流出来,我立即把苹果凑上去洗,结果水流就断了,于是我便再去压水,当水流出来时,我再把苹果凑上去洗,结果水流就又断了。

    父亲一只手拿着母亲不久前摊的煎饼,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把细葱正站在堂屋门口大口大口的吃着,他看到我在洗苹果,连忙走了过来,从我的手里一把夺过苹果去,让我拿着他的煎饼和葱,说:“笨蛋,看着点儿!”我看着父亲一只手抓着苹果凑到井嘴上,一只手握着压水井的把手压水,我弓着腰看着我说:“看见了吗,要这样洗。”母亲坐在马扎上正在剥棒皮,她看着父亲和我说:“你爷俩闲的,从舀子里舀点水洗洗就行了,非得多此一举。”父亲咬了一口苹果递给了我,他对母亲说:“我们乐意,你管得着啊!”我咬了一口从父亲手中接过的苹果,像父亲一样对母亲说:“我们乐意,你管得着啊!”母亲指着父亲说:“你看你把你儿子都惯成什么样了。”母亲指着我说:“你看你小小年纪就和你爹一副态。”这次我抢先一步对母亲说:“我乐意,你管得着啊!”话音刚落,我的后脑勺便挨了一巴掌,父亲瞪着牛一样的大眼睛说:“熊黄子,怎么对你妈妈说话的?”我说:“你刚才就是这样说的。”母亲对我说:“你爸爸对我那样说就不对,我是你娘,你更不应该像我那样对我说话,你要尊重我。”我问父亲:“什么叫尊重啊?”父亲说:“你这孩子连尊重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尊重嘛,就是你妈说你,你要好好听着而不还嘴。”我说:“那我不就吃亏了。”父亲说:“这是应当吃的亏。”我问父亲:“那为什么我妈妈刚才说你,你就还嘴了,你是不是不尊重我妈妈了。”母亲听到我这样质问父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每当母亲听到她感觉好笑的事情,她总要那样扑哧一声笑出来。父亲说:“我和你妈妈我们是平等的,所以我可以说你妈妈。”我嘴里嚼着苹果问父亲:“什么叫平等啊?”父亲说:“平等嘛,就是……”这时母亲插话道:“就是你爸爸说你你也不能还嘴。”母亲问父亲:“我这样说对吗?”父亲经母亲这样一问就又把眼睛瞪的和牛眼一样大,每当他要陈述己见总要把眼睛瞪得很大,好像那样就能确保他说的话是真的是对的,他看着我说:“对,怎么不对。”上高二时,我在课堂上梦到了那个遥远的下午,想到了尊重和平等两个词语,于是拿起了手边的词典,为那个十多年前的问题寻到了答案。

    在我舀起水洗苹果时,我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孙大海的闺女见了吧,长得挺机灵的。”母亲起身抱起脚下的一大堆棒皮,她走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了嫩玉米的奶香味,她说:“见了,见了,眼挺大,看着还很怕人。”父亲从厦底下提了一只马扎放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坐下,他说:“你这话哩,一个小闺女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能不怕人么,凡事要慢慢来。”我问父亲:“什么小闺女啊?”父亲说:“你大海叔家来了一个小姐姐,你去看看吧,亲近亲近,日后免不了要天天见面。”

    我跑出去时不小心摔倒了,把嘴唇给磕破了,手中的苹果则在地上滚了好几步远,我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粘了太多的灰尘就把它扔了。刘大肚子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剥玉米,刘大肚子的媳妇看见了我,扯着嗓子同我说起了话,她问我:“小坏孩到哪里去啊?”我说:“我要到孙大海家去看一看她家的小闺女。”刘大肚子的媳妇说:“呦,还小闺女呢,说得和你有多大似的,小闺女有什么好看的,进来帮我摘花生,晚上管你吃饭。”我说:“我才不给你摘花生呢,我家的花生我都不摘,我也不吃你家的饭,我妈妈晚上给我做饭吃。”刘大肚子的媳妇说:“我家有芋头叶的窝窝,可好吃了,你帮我摘花生,我就拿给你吃。”我问:“芋头面的窝窝好吃么?”刘大肚子的媳妇说:“那是当然,我骗你干什么!”我说:“晚上让我妈妈做给我吃,我不给你摘花生也不吃你的窝窝,你自己吃吧。”刘大肚子的媳妇说:“不帮我摘花生,别站在我家门口,快点儿滚吧,我不欢迎你,你还是去看小闺女吧!”我说:“我滚蛋了。”刘大肚子的媳妇说:“嗯,你滚蛋吧!”

    孙大海家和刘大肚子家紧挨着,孙大海的家在南边。我走到孙大海家门口时,他家的铁门半掩着,我知道那条凶巴巴的大狼狗就在门后面呆着,它没叫是因为它还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或者它已经睡着了,那条大黑狗睡觉时就是它最温顺的时候。六年之后,那条狗老死了,那时它已经陷入了高龄动物的沉默,不再欢快的跳跃和吠叫,像人一样忧心忡忡的等待着自己的大限,那段时间它十一岁的女主人每天和它长久的对视,为它迅速消逝的生命徒劳的悲伤。

    那个注定改变一些人一生的下午,漫长而浮躁,比别的日子要长好大一截。我轻声的走到孙大海家的门口伸着头向里张望,想到自己无意间竟模仿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身形娇小,她小心的向院里探头,那条正值壮年的大黑狗认得她,它疑惑的看着女人,门前的夹竹桃也摇起头来,它们都不清楚她在搞什么名堂。我探头看到的院子里面要比外面热闹,而女人看到的院子里空无一人,我为着那众多的人走进院子,女人为院子里的安静而喜上眉梢,我走进那个院子,女人不见了。我看到好多人正围在孙大海家的堂屋门口的夹竹桃前有说有笑,夹竹桃的枝叶在细雨之中尤为鲜亮,站在门口的人想看看孙大海家的新来的小女孩,结果都被挡在了门外。我看不到孙大海,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那个声音就像风一样把我刮进了另一个场景,我看到了扛着锄头的父亲从我家的院子里走了出来,我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这个院子,父亲也不见了,只有我站在那片片回忆之中发呆。

    我听到长安二大娘说:“她喊你爸爸啦,就这么宝贝。”孙大海呵呵一笑说:“这个要花一点时间。”我听到了那个消失不见的女人说:“她是你的女儿啊,是你的亲闺女!”我听到孙大海对屋里大声说:“妮子,给你这些叔伯姨姑们问个好。”孙大海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那混乱的记忆也有了片刻的停歇,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持续了十多秒钟后还是由孙大海打破了,他说:“好了,妮子,别理他们了,见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屋去吧。”这时我站在那些大人的屁股后面看到一个和我一般个长的小女孩,她正扒着门框向外看,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那一天她坐在那个影子一样的女人旁边,安静的好像一个木偶,我没有看清她的样子。原来站在夹竹桃下的人们在看她的时候,她也一直在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紧盯着众人看,当她的眼光穿过那些大人们之间的缝隙同我的目光相遇,我就跑开了,跑出孙大海家的大门的时候,我听到孙大海家的大狼狗在没命的叫着。我跟着父亲走出那个院落时,它也是没命的叫着。

    父亲下班回来了,他对母亲说:“你看到孙大海的女儿了么,就坐在她家门口的大石头上,我和她打招呼既不说也不笑。”母亲正在喂猪,她说:“那是当然的,人家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对你说话对你笑。”

    父亲下班回来了,他对母亲说:“你看到孙大海的女儿了么,头上顶着两只羊角辫,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我看了很久。”母亲正在洗衣服,她说:“那是当然的,你就是盯着大街上的一条小狗看,它也会盯着你看很久。”

    父亲下班回来了,他对母亲说:“你看到孙大海的女儿了么,穿了一身草绿色的新衣服,我看她的时候,那丫头竟对我笑了。”母亲正在浇花,她说:“那是当然的,你就是经常对着一条小狗笑,它没准也会对你摇摇尾巴。”

    父亲下班回来了,他对母亲说:“你看到孙大海的女儿了么,坐在她家的门口啃苹果,我路过的时候,她笑着叫了我一声大爷。”母亲正在收被子,她说:“那是当然的,懂事的孩子都会这样做。”

    父亲下班回来了,他对母亲说:“你看到孙大海的女儿了么,坐在她家门口玩皮筋,我还没注意到她呢,她竟然先给我打了招呼。”母亲正在摘韭菜,她说:“你说丽华啊,那孩子一看就是好孩子。”

    父亲下班回来了,他对母亲说:“你看到丽华了么。母亲正在喂猪,她说:“你又想说什么?”父亲说:“孙大海算是讨了个好闺女。”

    若干年后一个女人想要知道我的最为遥远的过去,我告诉她,那天一个女人坐在那块石头上,背对着我哭泣,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我远远的看着她抖动的背影,没有勇气走近她。直到一个上午我好奇的走向了她,她头顶两只羊角辫,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红苹果,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服,正格外耀眼的站在秋光里,好像一朵鲜艳的大月季。她用稚嫩的童声对我说:“我叫孙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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