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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日的晚些时候,怒火中烧的萧子骏连招呼也不曾与谁打一声,自腾王府牵了他的战马,一骑红尘直奔边关而去。
他这人,性情虽然暴躁了些,眼睛里却是绝不下灰星的。
没有了新郎,我们的婚事也只好暂时告一段落。
萧子骏一怒之下奔赴边关,萧舒妍自此与我结下了梁子,她们的母亲陈徽妃虽然沉静自持,怕是也难在人前抬起头来。
蜚短流长,众说纷坛,所不堪受。
凡此种种,萧子鸾终究还是住进了婉仪公主府,日日与我厮守。
以他的旷达超脱,自然不会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与我,既是担了如此恶名,索性坐实了去。我们得以肆无忌惮,自然是得了母亲的默许的。
母亲此刻心无旁骛的是如何将萧子鸾培养成我萧梁理想的接班人。
萧子鸾亦如她所愿,像模像样地关心起家国大事来。
母亲也知晓萧子鸾的性情,凡事循序渐进,并不敢逼得太急。
我与萧子鸾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半痕新月,一扇闲窗,几声更漏,数盏银灯,他孤身立影,捧书而读,我笑颜相向,为他沏一壶暖茶悄然放在几上,室内暗香浮动,清芬迷离。
常常,一编横放两人看,我为他研磨捧砚,娇语轻催题诗作画。
枝疏有疏落横斜篱落之韵,香淡有清香淡雅之美,以积色积墨之法,渐层着色,别有一番媚俗之花所不能与之媲美的超凡情致。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
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占溪风,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
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
月照西厢,未眠夜。
常常,我净手焚香,他素手操琴,溪山月夜,风荡梅花,一弄叫月,声入太霞;二弄穿云,声入云中;三弄横江,隔江长叹……
春申相仿佛,煮茗话良宵。
茶尽,香沉,烛光飘摇了,天,亦亮了。
常常,他于我坐作菱花镜前,手执精考炭笔,指挑燕山胭脂,为我勾粉黛的眉,画桃花的腮,盈盈笑眼,款款含情。
风暖,草薰,花媚,春意冉冉流动。
常常,踏着陌上青草碧碧,他踯躅不行,我漫舞花间,执子之手,看鸢飞高天。
常常,他手把竹篙点阶石,我隔水笑抛一枝莲,莲叶何田田,船头堆满荷叶,船尾堆满荷花,星辉万点,徜徉在湖光山色中……
月下,花间,溪边,亭上……
遣词缠绵,点点滴滴,都是诗。
我们的婚事依旧没有着落,但我觉得我们的日子若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银汉波澄,蟾光练静的夜晚,玉露宵零,云卷碧天如水。
这天,我们依旧像往常一样,萧子鸾议事回来,与我同坐于满船星辉中徜徉游荡。
母亲对我们的出游也已习以为常,任由我们出去,并不多加防范。
湖上风波浩荡,浩渺的涟漪层层荡开,莲子已成,荷叶已老,但是清润的荷香仍在,那纷披在小汀上的花草依旧娇艳可怜。
十里风荷轻曳与烟水间,两岸青山点点,垂柳成行,我很不合时宜地开口:“九哥,我想吃豆汁,夜市放盐豆的那种!”
没有带绿萼、玉蝶两个丫头过来,萧子鸾颀长的身影在粼粼水波中荡漾,素衣广袖随风飘举,徐徐滑动两下船桨,抬眸看了看隐于风雾中的臀台楼阁,颇有些犹疑不决。
“九哥,怎么了?”我狐疑地看着他。
他略一怔忪,澄澈的眸子映着月色星辉晶晶亮亮,“梅儿,桂林米粉,绍兴臭豆腐,蜀地的吊炉烧饼……拿天下小吃换你的豆汁,可以吗?”
“九哥的意思是……”我心中一动。内廷禁院牡丹竞绽,郊原平畴桐花盛放,梅山之巅清阴细雨,他说过,要带我走,隔了这么久远的时间,我差不多已经淡忘了,不料,他在此刻忽然提及。
他郑重地点头:“梅儿,我们走吧。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去寻找只属于我们的桃花源,好吗?”
我心里微微发慌,略微想了一会儿,娇怯怯地抬眼看向他,他也正满目期待地望着我,“梅儿……”
我声音细的几不可闻,“就这样一走了之吗?阿爹和娘亲会担心的……
他环着我的手微微施上一分力,揽我入怀,“等我们再行几日,九哥写信给姑姑、姑父他们。”
如此依偎片刻,忽觉有些不妥,“九哥,娘亲收到我们的信,倘或顺着线索沿途来追我们,怎么办?”
“信一早写好就着人送往南豫州了……”他的下巴搁在我的锁骨上,硌的人微微有些发疼。
我仰视长天,绛河清浅,皓月婵娟,北斗七星闪烁,斗杓西指,天下皆秋,虽从未出过远门,依约也可辨得出,我们此刻正顺水向西漂流。
我现在明白过来了,他先前压抑着自己的秉性,对母亲言听计从,不过是为了麻痹母亲,让母亲渐渐放下戒心罢了。
我真的……要和他,私奔了……
脸上一片飞红,我含羞不语,低头蜷缩在他怀里,不敢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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