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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你有权保持沉默 > 9(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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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们都只是点头之交,我销假上班后最多恭喜一下,并没有人对我的婚姻追根究底。

    我拒绝了郁家给我安排的车子,照例坐公交上班,我这种来路莫测的无名小卒本来就容易引人闲话,还是保持谨小慎微低调行事比较保险。

    学校事情不算多,我有时间就去精神病院看妈妈。

    没想到在医院的走廊里,竟然碰到岳川。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他从对面走过来,整个人也猛地一窒。

    第一个念头还是不争气地想躲,但回头没有路,我提起一口气,先挺着胸膛对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辛妍……”他终于还是没有任我径直走掉。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故作惊讶,“这可不是正常人该来的地方啊。”

    “她……产后忧郁症。”

    他只简短了说了一句就低下头去。

    虽然穿着一身精干的深灰色职场西装,他的精神看上去却低落萎靡。

    “谢宇楠?产后忧郁症?”我诧异地睁大眼睛,仿佛对那个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报以无比的同情与关切,“听说严重的可是会自杀啊!你可得好好把人盯紧了!”

    他无措地握紧了手。

    我一副旁观者清的态度:“这事儿你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她这病是因为你才得的,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这身职场精英的衣服,谢家恐怕也不会让你再穿下去了吧?”

    他避开我嘲讽的目光,很艰难地才说出一句:“她这心病,也是由来已久。”

    我夸张地笑:“怎么可能!大学那会儿谢宇楠可是我们全班女生羡慕的对象啊,长得漂亮,家里又有家族企业,一辈子不干活儿都可以养尊处优逍遥自在地过日子,而且……”

    我上下轻蔑地瞟了他几眼:“还嫁到了咱们学校最受女生追捧的柔道冠军兼学生会体育部长,简直就是完美的人生啊,她能有什么心病?”

    岳川似乎洞察到什么,审视地看着我:“辛妍,我以为,你的婚姻,或许能让你从当初的伤害里走出来。”

    原来还是没能掩饰住潜意识里的失落与不甘,我沮丧又恼怒,但仍旧翘着嘴角:

    “当初?呵!说到当初,我还要感谢你们呢!如果当初不是被我最好的姐妹背叛,我怎么可能认清人心到底有多么冷酷和现实?如果当初你不毅然决然地离开我,我现在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嫁到声名显赫的郁家……”

    “辛妍,其实当初我也是……”他迫切地打断我,似乎有什么隐情地要说出来,但挣扎一下又咽了回去,“对不起,我不该再提起那件事。”

    伤口反正已经剥开,与其让它一口口咬噬心扉,不如痛得酣畅淋漓,我戏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有什么不能提的?不就是我把我最不堪的秘密告诉了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却不小心转告给了我的男友,然后,不到半年,他们就在一起了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们初识的柔道馆里,岳川飘忽低沉的声音:“对不起,辛妍,我没有办法再和你继续下去。”

    曾经也是在那里,我的心瞬间飞上云霄,而那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都在倾塌,我被瞬间埋进不见天日的深穴。

    我放任心里的伤口不断崩裂:“你以为这样的打击,就能让我把自己困住再无出头之日?放心,我不是谢宇楠,我也没有那么脆弱,就算你们全部都疯了,我还是会活得好好的。”

    我靠近一步,让自己的眼神无比肯定:“我会比你们每一个人,都活得更好!”

    这次我没有等他的反应,直接擦过他身边昂然向前走去。

    走到医院门口我却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对着天空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也没有用。

    他的影子像逃脱了封锁的神魔,在我脑际无止境的疯狂回旋。

    在柔道赛场,他是那么的英姿勃勃意气风发,他对我说出“我爱你”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毋庸置疑。

    我们并没有爱到铭心刻骨的地步,但在我暗淡无光的人生里,他曾经是一道撕破夜幕的绚烂花火。

    而现在,我却急不可待地要掐灭那最后零星的一点光芒。

    因为哪怕只有一点,也仍然能够让我全身像烈焰炙烤一样地痛。

    我扑到了全市最大美食广场,把每个柜台都吃了一通,直到再也塞不下,才打车回到郁家大宅。

    郁安承漂亮的后妈正抱着胳膊发愁,家里的厨子家里有急事临时请假走了,厨房里一堆食材,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

    我正好不想让自己闲下来,直接撩起袖子走进厨房。

    洗菜切菜配菜,我一刻不停地在厨房忙乎到黄昏。

    我奶奶曾经做过厨师,我跟她生活后她不愿忙前忙后伺候我,什么事都指使着我自己做,在她挑剔又苛刻的训练之下,我不到一年就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菜要起锅了,我一时找不到调料,走到厨房外找郁夫人,却看到客厅里的郁安承。

    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我穿着围裙举着锅铲也吃了一惊。

    火还没关,我顾不得许多对他做了个帮帮忙的姿势。

    他很配合地走进厨房,我做了个“调料”的口型,他懂了,不过还是一脸茫然,我手里油腻腻的不方便,只好干脆利落地命令他:“找!”

    他打开柜子找了一会儿才端出一个调料盒,我对他伸出手:“盐!”

    他对着盒子没有动静,我不耐烦凑过去一看,五六个格子里全是白花花的粉末,难怪他犯愁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伸出一个手指头,试探地伸进一个格子里,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摇摇头又伸向另一个,等尝到第三格的时候,很肯定地一指。

    我瞥他一眼,他脸上写满成就感,嘴唇上还粘着几粒细小的粉末,像个刚偷吃了糖的小孩。

    如果不是心情恶劣,我几乎忍不住就要笑出来。

    餐桌上我烧的菜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郁广庭的双胞胎儿女把我烤的的蜜汁鸡翅吃了个精光,难得回来吃饭的郁广庭也给予了我鼓励性的赞扬。

    郁安承吃饭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并没有表现出特别赏脸的意思。

    郁夫人开了瓶郁氏的醇酿,听说就是上国宴的那一款,我抿了几口,果然清冽香醇,而且喝下去没多久就觉得恍惚又舒坦。

    我正需要这样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口。

    吃饱喝足晕晕乎乎,有些事情,也就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回到小楼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随便找到一档最无聊的搞笑节目,边吃薯片边跟着里面精心布局的每个笑点哈哈大笑。

    可是越笑越难受,胃里一阵阵翻腾起来,从胸口一直翻到喉咙口。

    我捂住嘴冲向卫生间,正好郁安承从楼梯上走下来,我急急地绕过他,扑到马桶边嗷嗷地大吐。

    还是恶心,我仰面躺在沙发上抓狂地揉胸口。

    手臂被轻轻拍了拍,我烦躁地一推手:“干嘛,难受着呢。”

    一颗小东西塞到我手里,我睁开眼,是颗药片,郁安成正蹲在沙发边,手上端着一杯水。

    猛地又一阵恶心,我来不及再跑,哗哗地直接吐在了地板上,郁安承躲避不及,身上也被溅到不少。

    我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直接嘟哝:“不好意思,等一会儿我再收拾,难受,现在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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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每天晚上的相聚,他是从来不会失约的。

    我闭着眼睛像快死的鱼一样吐气,等到睁开眼睛,发现边上竟然已经都清理干净了。

    郁安承没有出去,换了身衣服在边上的沙发上看电视,而且,还是那档插科打诨的搞笑谈话类节目。

    我从来没有见他看过电视,也一直以为他根本不看电视。

    他听不见。

    躺着也不舒服,我撑着沙发坐起来,眼前一阵发晕又差点倒下去。

    好不容易坐定,郁安承已经坐到我边上,端着水杯,摊开的手心里还是那颗药片。

    我从小就不知道怎么吞药片,有一次哽在喉咙口差点没把我苦死,一想到就后怕,大着舌头抱怨:“这么大的药片,怎么吞得下去,我不吃!”

    郁家的酒后劲果然很足,手脚全被麻倒了一样的酥软无力,我决定直接上楼睡觉。

    东倒西歪地刷了个牙,我到卧室找到被子,松松垮垮地抱着直奔书房,走到门口却被郁安承堵住。

    我不满地嚷:“干什么!我要睡觉!”

    他向我端出一个小瓶盖,里面几颗小小的东西,居然还是药,只是掰成了很小的颗粒。

    “不吃!”

    我不胜其扰地挥挥手,靠在门框上闭起眼睛,决定就这么睡着。

    被子从我手里滑了下去,我的胳膊被轻轻地扶住,过了一会儿,整个人被揽进了一个怀抱。

    我正使不上力,索性完全靠了上去,借助着他的力气,慢慢地移到到床边。

    我一倒就陷进了枕头里,他脱去我的鞋,把我的脚放到床上,又帮我盖好被子。

    我想想突然不对,掀开被子挥舞着胳膊要起来:“错了错了,这不是我的床,我要去书房,沙发……”

    他把我的手按了下去,重新把我肩膀处的被子掖好,又用手指指床,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我打个酒嗝吃吃地笑:“郁安承……呃……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做手势……呃……很好看?”

    他顿时尴尬地僵住。

    “可是,你这里不好!”我抬起身指指他的心脏部位,“你是帮凶,帮凶!”

    情绪经过酒的渲染变得昏乱而直接,我捂住眼睛无赖一样地发狠:

    “谁说的啊,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计算人的恶,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啊呸……那是没有被人害过的人说的屁话,这个世上要真有人能这么爱我,我就这么爱他!否则,我统统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们加在我身上的伤害,我全部都要加倍奉还……”

    越说越狠越说越乱,到后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神思昏沉中,却感觉到,一块温热的毛巾在脸上来回摩挲,接着,太阳穴两边有手指在轻柔地按摩。

    从大脑,到四肢百骸,都在那样轻柔的按压里变得越来越轻,简直就像是被包裹在云团里。

    这种太不像现实的温馨反而让我清醒,我蓦地睁开眼睛。

    郁安承立刻仓皇的转开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瞬他的眼神,居然和在他奶奶床边看到的,一样的柔软温暖。

    我有些迷惑,更多的是挑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是想弥补你们的罪恶?”

    他依旧不做回复,似乎那件罪恶的事情根本只是我的臆想或编造。

    保持沉默,这是让我最愤怒也最绝望的态度。

    “你以为对我好一点,我就会慢慢忘了?”我气恨地故意又提起他最嫌恶的事,“我不是说过了,要我忘记,只有一个办法……”

    我借着酒劲乜斜着他,拍拍身旁宽大的床铺:“不如,今晚上,你就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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