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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的声音激动而尖锐，“我出一百五十万修路还不够？二娃的德行不够，你们德行够？你们那个又给村上花过一毛钱？”
周正河：“废话少说，上人，抬棺！”
寡妇：“谁敢！不怕死的就过来。”跟着是一声当啷响，场面就乱了，各种声音呼吼。
我坐在自己屋里，一个脑袋胀成两个大，很迷惘，又为难。
寡妇被人欺负，按理说我该去帮她。就算不和村民冲突，我也该侧面劝她，让她早早把二娃埋了。
我坐在屋里算什么？
我对得起她的温柔？
她给我人，给我钱，给我手机。
可帮她的话，很明显这是孽缘，到时候不光是寡妇丢人，马琳丢人，我丢人，连带着我们的父母都跟着在村里抬不起头。
想着，手机在我手里来回打转，旁边阿坤不停地用眼皮翻，终于忍不住发问：“武哥，你是这三星2017吧？”
我说嗯。
阿坤顿时双眼放光，赞：“白金的，这得七八万吧，我见过恒大地产的老总拿了一个。”
我笑笑，“好好努力，有一天你也会有的。”
阿坤就乐，“我不要这么好的，我有个华为就不错了。”说是这么说，但眼神里的渴望是止不住的，末了舔着嘴唇说：“武哥你真有钱，你比我以前跟的那个老大豪多了。”
我连忙否认，“你错了，这手机不是我的，是别人送我的。”
阿坤立时神眼儿亮，“那你这朋友不是盖的，七八万的东西，说送就送，肯定是个大土豪。”
我摇头，“不是，她不土豪，就是个普通女人。”
“普通女人？”阿坤惊的站起，眼珠瞪的噗嗤噗嗤，“是嫂子啊，那肯定是真爱。”
是真爱？
必须的呀！不是真爱谁吃多了送你这个。阿坤越说越羡慕，砂锅样的大手从上衣下摆伸进去，摸自己的肚皮，眼神里的羡慕都能把我融化。
是真爱啊！
我立马就躁了，呼拉拉起身，朝阿坤挥手，“走走走，跟哥走。”说话间快步出门。
阿坤不懂，一路跟着小跑：“去哪？去干啥？”
我说，“阿坤，你信不信命？”
阿坤点头，“信，就是因为信，我才来这里找你。”
我说：“那就对了，以后跟着哥混，多的不说，吃香的喝辣的绝对有。”
阿坤眼睛闪闪放光，一个字回复：行！
眼看到二娃家门口，我对阿坤说：“家这寡妇是你嫂子，七八万的手机就是她送的，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
阿坤郑重点头，“我心有数。”
进去院子，里面黑压压地挤满了人，都是村里的精壮小伙子，基本都是前天晚上拿过死人钱的，却不见马琳，是村长带头在中间说话。
至于周正河，此刻已经负伤，正用卫生纸捂着脑袋在旁边休息，跟他一起的还有四五个小伙，都是头上戴伤。
在另一侧的屋子房檐下，也有七八个人或蹲或躺，他们都是寡妇娘家人。
至于地面，更是一片狼藉，各种碎盘子破碗酒瓶子摔了满地。
很显然，刚才一波冲突被村长制止了，不然躺下的人更多。
人员虽多，但没见马琳，这让我心头一轻。现在这场面，马琳不来，对我是最大的帮助。
我拨开人群往前挤，大家纷纷给我让开，看向我的目光都不尽相同，走到前面郭子给我拦住，面上表情稀奇，“你来这做什么？头上有伤，赶紧回去！这里不适合你这种病号。”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大家都知道我和寡妇的关系，所以今天这行动都很自觉地不喊我，免得我尴尬。
但我没办法，袁弘的灵智告诉我这件事我越参与越麻烦，但我的灵智告诉我，做人得有良心。
我不做声，从人群中站出，三两步到场地中间，跟村长并排。
看看寡妇，她素面白净无血色，眼神向外透着冰冷，手里提着菜刀，额前随风飘零的头发丝向众人诉说着她的桀骜不驯。
在她身后，同样是一群女人，都是她娘家的姨娘舅母姑妈，以婆娘居多，眼神同样饱含怒火，跟寡妇同仇敌忾。
再看看屋檐下负伤的几个人，寡妇的父亲弟弟都在其中。很显然，第一波冲突是男人们的战斗，结果寡妇娘家人吃了亏。村长之所以能控住场，多半是因为寡妇家全剩了女人的缘故。
村里打仗这回事，尽管野蛮，但还是要讲究个男女差别，胜之不武。
看完周遭环境，我对村长说：“我来劝小惠。”
寡妇目光从我面上掠过，落在别处，冷冰冰回答：“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村长则拍我肩膀，声音里满是无奈，“这里交给你，好好劝小惠。”说完对后面众人招呼：“都往后退往后退，叫周老三跟她谈。”
众人闻言后退，留给我说私密话的空间。周正河粗着嗓子在后面叫：“老三，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要把棺材抬走，这是死命令。”
寡妇听后只是冷笑，并不答他话，抬眼看我，问：“你想说什么？”
我：“道长说的对。”
“我没问你这个。”寡妇看着我，瞳孔乌黑黑地亮，里面有我的倒影，我头上缠着纱布，异常滑稽。
寡妇说：“听说你跟马琳订婚了？”
这就是我一直不愿意见寡妇的原因，因为见面除了尴尬别无其他。
我只能说：“是我妈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那昨晚过夜呢？”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寡妇说：“你回去，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说：“道长讲的对，润生早埋早好。”
“你知道个屁！”寡妇忽然暴躁，要发脾气，但下一秒，她又克制住，眼睛不看我，看着后面其他地方，不耐烦地催促，“走走走，赶紧走，别让我看见你。”
我不能走，我说：“僵持下去你要吃亏。”
寡妇连珠箭样地回：“吃亏就吃亏，我吃过的亏还少？”
后面婆娘看我脸色不对，侧头问旁边，“这小伙是谁？是不是小豪说的那个小伙？”
“好像是。”
我更尴尬了，昨晚才见过小惠父母，今天就在小惠所有娘家亲戚面前露了相。
生活真特娘的狗血。
我求寡妇：“求你了，让他们埋吧，埋完一了百了。”
“凭什么？”寡妇瞪着眼问，气的胸脯直喘：“我捐一百五十万修路，想停尸七天都不行？你们那么能行，你们别让我捐款呀！你们自己一户三千集资修路呀，你们怎么不做呢？哦，润生名声不好，所以死了你们也容不下，他躺在棺材里面惹到你们谁了？凭什么不许停尸七天？那条法写的人死不许停尸七天？”
后面没人回她，有的只是周正河暗含威胁又吊儿郎当的调侃：“你还有三分钟，三分钟后我们攻城。”
小惠不理周正河，就当没听到，也不用眼看我。
我想了想，问她：“你这么坚持是为什么？”
“为的是不让人欺负。”寡妇说，“要我早早埋人可以，但话不要讲的那么难听，什么叫做德不配位？人都死了，还要羞辱他的名声，有意思吗？还有，就算他们要骂，能不能在我背后骂？非得当着我的面让我下不了台？”
说到这里哽咽，说不下去，连连挥手，“跟你说不明白，你不会懂，你走，去找马琳，她有文化，懂道理，不会像我这样蛮不讲理。”
后面周正河忽然开口，“伙计们，咱们的意大利攻城炮来了，都赶紧扛起，打她一炮！”
我回头看，村里七八个小伙子推着架子车入院来，车上放着一根巨木，巨木上面带绳索。
很显然，这根木头是用来撞门的。前面一次冲突寡妇家吃亏，所以她们退守屋内，在里面关了门，让进攻一方无法进入，后面村长来控场之后门才重新打开。
但这次有了这七八百斤的巨木，关门就是自寻死路。
周正河一招呼，好事的小伙子们立即行动，十多根杠子肩上扛，咳哟咳哟地将巨木从架子车上抬起。
寡妇一伙人集体色变，都往后退。只有寡妇一个，手提着菜刀，气的无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见不得她哭，转身向后，“放下放下，都在干嘛？没看我在劝她？”
周正河立即回：“你劝个锤子，去床上劝吧。”
周围众人立时哄笑。
这回是真扎心了。
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我和寡妇的事。
寡妇也知道大家都知道她和我的事。
但从来没人会当面说。
毕竟，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今天，周正河将这层遮羞布扯开，让这件见不得人的事，彻底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这是揭短又打脸。
众人的嘲笑，像一根根尖刺，让我浑身不自在。
这就是我一直不愿意来寡妇家的原因，我怕丢脸，丢我的脸，丢寡妇的脸。
我们是狗男女，一对偷情通奸的狗男女，在她丈夫刚去世的当天晚上我们就钻在一起，为全村道德所不容。
道长在我面前说了三次德不配位，他表面在说二娃，但我心里很清楚，他说的是小惠不守妇道，失了女德。
德不配位，死人再如何德不配位又能造成什么样的灾祸？
只有活人的德不配位才会引起大灾。
一直以来，道长都是在暗示寡妇和我，我听懂了，所以我不愿意见寡妇，我想逃，不愿在村里呆。
周正河见大家哄笑，眯着眼又说一句：“老三，你狗日的，你干惠惠时候都没想过，二娃会突然诈尸起来？”
众人再哄笑，不过这回笑的人就少了许多。
周正河又说：“就你这样的货色，那还有脸停尸七天？你演给谁看？全村谁不知道你是个骚货？你装啥正经？”
这次没人再笑，大家都在沉默，用沉默的眼神看我，看寡妇。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我挠挠头，笑了。
妈卖批，不是周正河今天提醒，老子差点就忘了，我周武本来就是个混子泼皮，哪里还在乎脸面。
我回头对寡妇笑：“妞，回屋去，这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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