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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素手弄谋之不负相思 > 第四十六章 知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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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不过半月功夫,金吾卫的差遣便下来了,杜羡文去禁军衙门领了腰牌与行头,隔日便要上衙点卯,一家子见杜四郎的差事来的如此顺当,皆是欢喜,柳氏便订了知味斋的席面,一家人算是为着四郎庆贺。

    不想晚间另有两人送来了贺仪,却是吕夷简与周逸云,这两人自那杜羡景口中得知,杜家四哥得了金吾卫的差事,一家子在知味斋吃席面,便也随着四郎五郎一起过来。

    自那日在杜府赏画之后,杜老爷对这两位大家公子颇为推崇,尤其是吕夷简,尤得杜老爷青眼,说是学问比起大郎四郎还好些,如此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那神态那语气,恨不能是他生的才好,被柳氏丢了几个白眼都不自觉。

    这会儿见吕夷简周逸云来捧场,自是眉开眼笑,原本还有些赧然的吕夷简周逸云见此,心头立马泰然了。

    只是本是家宴,柳氏与杜轻弦是女眷,同桌并不打紧,这下有了外人在,终归有些不方便,便请知味斋隔了屏风,另开了一桌,只柳氏与杜轻弦两人。

    柳氏与杜轻弦母女两人只凑着轻轻说话,也听得屏风另一边儿杜老爷与其余几位儿郎高谈阔论。杜老爷是个风雅的,最是得意诗书画,这与吕夷简投了缘,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真是相见恨晚一般。

    杜轻弦一边吃着菜品,一边静静听得,忍不住嘴角含笑。柳氏见杜轻弦这般情态,她亦是豆蔻而来,心里就有些恍然,忍不住欢喜思量开来。

    杜老爷说道:“前朝书法大家,如欧阳信本,薛嗣通,颜真卿柳公权者,在老夫看来,皆不如本朝黄鲁直与米芾,但黄鲁直与米芾么……”说着故意摇摇头,呷了一口清水酿,卖着关子不再说话。

    众少年皆听得心头痒痒,盼着杜老爷接了话头,杜羡景最是沉不住气,催了一句道:“爹爹快说,这两位可是如何?”

    杜老爷睨他一眼,微笑道:“假以时日,恐不如轻弦也!”

    众儿郎皆是吃惊不小,倒是没人怀疑杜老爷的话,杜四郎与五郎自是知晓自家妹子字写得极好,周逸云也是在周逸君处见得过杜轻弦的字,知道凭着这份年纪,确实难得,但要说能超出黄鲁直与米芾,周逸云倒觉得不至于。只有吕夷简未曾见过,只是说起她,只觉心头一热,忍不住就朝着屏风那处看去。

    杜轻弦听得自家爹爹如此捧杀她,心头羞意顿起,忍不住娇嗔一句:“爹爹……恁的胡言,叫人笑话。”

    杜羡文却觉得自家爹爹既然如此说,那妹子的字自然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了,笑呵呵的说道:“猫儿莫要自谦,呆下与哥哥写一幅,好叫吕公子与周公子也品评品评。”

    这杜羡文与师傅闯荡江湖,于这男女大防上最是没得讲究,脱口就将杜轻弦的小名唤出来,把杜轻弦羞得无言以对,这把柳氏惹毛了,叱了一句,说道:“二郎,满桌子的菜还堵不牢你的嘴。”

    杜羡文自知失言,挠挠头,不好意思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吕夷简心头一动,暗想,原她的小名唤做猫儿么?心里轻轻唤一句,只觉有甜味绕在那舌尖上,颊边升腾起一丝红晕来。

    一众人等皆酒足饭饱,撤下席面,小二端了茶果点心上来,吕夷简说道:“杜大人且说杜大小姐的字乃一绝,小子唐突,可否请小姐挥毫泼墨,也让我等见识一番。”

    这是接了刚刚杜羡文的话头了。

    这杜老爷自是愿意让自家女儿献个墨宝,好叫这几个晓得自己绝非虚言,可这柳氏在,他还有些不敢做了女儿的主,想着眼睛就朝着屏风那里看去。

    柳氏与杜老爷夫妻二十余载,哪怕是隔了屏风,看不到杜老爷的眼神,那也猜得到杜老爷的心思,况且又是吕夷简提起,想到女儿可能的心思,便说道:“弦姐儿去罢,不拘那礼了。”

    杜轻弦点点头,便走出屏风,正好撞上吕夷简灼灼目光,宛若天穹上最亮的星子,令得杜轻弦心漏跳了一拍。杜轻弦低下头去,努力忽略脸上蒸腾的热意。

    小二已在杜羡文的吩咐下取来了文房四宝,又将茶点撤到一旁,铺开宣纸,磨了墨,才退了下去。

    杜轻弦沉吟了一下,挽着宽大的袖口,在纸上写下“太平天下”四个大字。几人见着,说不上是哪种字体,非柳体,又有柳体金瘦风骨,非草书,倒有草书飘逸潇洒,算是自成一格,几人看着皆不言声,面上神色各异。

    这四个字杜轻弦并未藏拙,字之一道,她前生研磨十数载,不敢说独步天下,但绝不怵与人比较。

    周逸云轻吐了一口气,抱拳与杜轻弦一礼,说道:“刚杜伯父所言小姐书法可比黄鲁直米芾,小子尚且不信,如今一观,当真佩服。”说着深深一揖。

    杜轻弦微微侧身,并不受他全礼,说道:“周公子谬赞了。”

    最是欢喜的自是杜老爷,前些日子见得女儿的字,不想不过三两月,这字又有十分进益,心下实在得意,这面上的笑容更深了。

    吕夷简心中亦是惊讶,想不出只是十三岁的女孩儿,这字的功底倒好似已有数十年般,恐自家外祖父都比不得。当下心中生出无边欢喜来,一双眸子只直直看向杜轻弦,眼中如星河闪耀。

    杜轻弦受不得他的目光,垂着头,心下又是欢喜又是羞怯,又有些恼他,如此不知避讳,可叫爹爹娘亲误会他孟浪可怎生是好?

    杜羡棋见吕夷简只瞧着自家妹妹,轻咳了一声,吕夷简回过神,顿觉羞涩,赶紧低下头去。

    杜羡景不觉其他,只震惊于自家妹妹这一手字,细看半晌,才说道:“吾妹当得天下第一才女矣。”

    杜轻弦瞪了自家哥哥一眼,说道:“五哥可是忘了与妹妹说了什么?”

    杜羡景一愣,便想我曾与杜轻弦说过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话来,赧然说道:“皆是自家人,不碍事的。”

    吕夷简说道:“恕小子孟浪,小姐这幅字可否赠与在下?”

    杜轻弦不想他会说出这番话来,顿时张口结舌,女子所书,怎可轻易赠予外男?被吕夷简一说,却又不好直言拒绝,且杜轻弦心底实是愿意的,可这话也说不出口,只令得她空有七窍玲珑心,却似笨嘴拙舌妇。

    杜老爷这会子倒是替杜轻弦做了主,挥挥手说道:“蒙吕家侄儿看重,拿去便是。”杜羡棋偷偷瞪一眼自家父亲,这话里头想着好似有一丝别扭,他说不上来,只觉着自家妹子好似被爹爹给卖了一般。

    吕夷简称了谢,将这幅字仔细收了。

    杜轻弦只好更深地垂着头,不让人看到她满脸红霞。

    众人又说话至酉时末才乘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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