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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素手弄谋之不负相思 > 第七章 绿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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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杜轻弦所料,柳氏听闻杜老爷又要带着女儿去茶楼与人下棋,立马跳脚,堂堂官家千金,几时沦落到与一帮糟老头子下棋的地步,当真有失格调。

    杜老爷解释下棋的人是鲁祭酒,官居四品,可比自己还高了一级呢,而且年龄与他相仿,哪里算什么糟老头子。

    不这样说过还好,一说立马遭来柳氏一记禄山爪,拧得杜老爷直抽气,直说他读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女儿这样抛头露面,被人知晓了,这闺誉是要还是不要了?

    杜老爷自知理亏,任凭夫人打骂,反正旁边有女儿撑腰,吃不了多少挂落。

    柳氏发了一通气,还是让父女俩出门,她虽然是后宅妇人,平日里杜老爷对她也是言听计从,但也懂得在适当的时候给相公留点面子。这下棋的事儿自家老爷先答应了人家,临时变卦,男人脸上肯定不好看,即使心里不乐意,她也只想着给杜老爷记一笔,下回算账。

    到了绿涪茶楼,父女俩人来到了事先订好的雅间,鲁祭酒和陈司业两位已先到了,耐不下棋瘾,已摆开了棋局,正是胶着的状态。

    四人见了礼,小二送来新的茶水果品,杜老爷挨着两人坐下,兴致勃勃地观棋,杜轻弦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与鲁祭酒与陈司业早先也下过几次,自然没有什么生份的。自顾自在临窗的小几上坐下,一边看窗下熙攘而过的人群,一边品着红枣糕。这红枣糕不是绿涪茶楼出的,应该是思源斋做的,一直是她最喜爱的甜点。

    看着看着,杜轻弦的瞳孔一缩,她看见了熟人,刘家东府二小姐刘惜晴!这时刚下了马车,丫鬟正为她戴上幂篱,一行人走进金玉满堂。

    杜轻弦的指尖轻轻在窗沿上敲击了两下,思索片刻便有些猜想。金玉满堂是东京府最好的珠宝首饰店,里面件件精品,价值不菲,但样式偏于华贵,并不适宜十多岁的小女孩儿日常穿戴。再想到六月二十是刘家老太君的寿诞,便明白恐怕刘惜晴今日来金玉满堂是为着挑选寿礼了。

    刘家老太君啊……杜轻弦想起那张永远沉穆端肃的脸,心中冷笑。轻轻呼出心中郁气,回首看看还在与陈司业棋盘厮杀的鲁祭酒……有些人永远都只能是敌人,哪怕表面上花团锦簇,一团和气。

    好一会儿鲁祭酒与陈司业的棋盘厮杀才告一段落,两人意犹未尽,招呼了杜轻弦上前,刚才鲁祭酒棋高一着赢了陈司业一子,正是兴头上,也不管老友脸色难看,拉着杜轻弦重新摆开阵势。

    杜轻弦善于下快棋,但鲁祭酒棋风极慢,她第一次与之下棋就下毛了脾气,第二次再来,就要求用沙漏了,但今天杜轻弦却并没有提出这个要求,而是配合了鲁祭酒的节奏,鲁祭酒想棋的时候,她就不紧不慢的拈起一块红枣糕慢慢吃,脸色平静,一丝烦躁也无。

    陈司业见小姑娘几天不见,居然如此沉静,有些奇怪,但想着或许是家里提点过一二,性子改了些,这些个疑惑也就在脑中划过,没留下什么痕迹。

    杜轻弦棋艺卓绝,年纪虽小,棋风却凌厉异常,棋路诡谲,常常出其不意,剑走偏锋,令人防不胜防。但今日却有所不同,每一落子仿佛漫不经心,章法全无,鲁祭酒十余子下去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棋盘上的形势仿佛一边倒,于他大为有利,这与他以往与这小女娃娃下棋的情势完全不同,不禁有些狐疑的看着杜轻弦,说:“小侄女今日是有心事还是故意让着伯伯?”

    杜轻弦轻笑,说道:“这才开局,鲁伯伯且下着,可不要言之过早哦。”

    鲁祭酒见她如此说,也不多话,就继续落子。

    又是十多子下去,情势却悄悄起了变化,原先仿佛漫不经心落下的棋子,这会儿渐渐露出锋芒,情势立刻急转直下,鲁祭酒心头暗惊,瞄一瞄对面气定神闲的少女,年纪小小,其智慧却从棋路中可见一斑。作为局中人,每一落子,他都深思熟虑,但诡谲的是,好像这小女娃从一开始就已算准了他的每一步,他每落一子不过是一点点走入那个陷阱,直到他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下法,比之以往杀伐果决手段凌厉还要可怕。

    鲁祭酒的额头沁出汗来,旁边观棋的两位也面色凝重,杜轻弦的棋艺他们是清楚的,但今日再看,比之往日又不可同日而语。往日鲁祭酒不是小女娃儿的对手,但也不会如今日这般不堪一击,盘中还未走到一半,却已注定败局,这……

    鲁祭酒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珠,投子认输。

    杜老爷和陈司业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面露惊色,确实,这局面已无转圜,再下去不过做困兽之争罢了,这会儿投子,倒还给自己留点面子。

    陈司业惊叹不已,说:“贤侄女多日不见,这棋艺进益非常啊!恐怕这天下再无对手。”

    杜轻弦赶忙谦虚回道:“陈伯伯快别笑话侄女儿了,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侄女儿怎敢妄自尊大。”

    鲁祭酒呷了一口茶,缓了心神,摇头说:“老夫出自北川鲁家,又掌国子监多年,浸淫棋道数十载,不敢说与天下士子均有交手,但遇到棋道高明的人不知凡几,如今日输棋这样狼狈的,还是头一回。”说着又叹一口气。可惜了,这是个女儿身,如若是男儿,恐怕早名扬天下了。

    杜轻弦轻柔地笑着,说道:“鲁伯伯切勿放在心上,今日侄女儿突变棋风,只不过占了取巧之利,算不得什么。”

    鲁祭酒还是摇摇头,他是当局者,知道今日结果恐真不是取巧如此简单。

    杜老爷见两位好友对自家女儿赞不绝口,心下得意,只恨不得再听几句赞美,与有荣焉。鲁祭酒和陈司业见杜老爷这份得意,心里也有些酸涩,自家没有这样出色的女儿,也只能由人家得意了去。

    陈司业还在看着棋局,忽然指着局中一子说道:“侄女儿,恕我直言,这一子仿佛有些多余。”

    杜轻弦瞄了一眼,笑道:“陈伯伯,那您何不拿掉这一子再看。”

    陈司业依言取走那一子,三人几乎头碰着头研究起来,忽然三人同时惊叹一声:“妙啊!”

    这一子粗看无益,这拿掉再看,却如一张网少了一根线一般,漏洞百出。

    杜轻弦轻声喟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棋局如是,世事如是矣。”

    鲁祭酒闻言心中微动,看一眼对座的小女娃儿,只觉得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灵动,倒是有点像他的一个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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