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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阿笙，他倒是叫得挺顺口。
“父君惩罚了小笙之后，心中便已觉得懊悔，担心小笙在凡间受伤太过，便提前支会了司命，让他将写好的劫数全数改了一遍。”
唔，嘴硬心软，以权谋私，倒是很符合我这位伯父的风格。
北沧停了停，继续道：“谁曾想，小笙第十七世转世时，司命忽然慌慌张张地来了青鸾族，同我父君说，小笙第十七世的命格出了事。”
“出事？”我一惊，忍不住插嘴道，“出什么事了？”
“他原先写好的命格，忽然全变了。无论他怎样改，都改不回原来的模样。那上头，只剩下了一句话……”北沧的目光黯了黯，低声道，“身赴国难，了却尘寰；向死而生，再登神位。”
我恍然：“这是阿笙飞升上仙的劫数？”
神界的普通仙人，皆需从下仙开始修炼，我们上古神族却与之不同。具有上古神族皇室血脉之人，无需修行，自出生之始，男子为神君，女子为神女，从此再经过漫长的修炼，才可飞升为上仙和上神。只是这飞升上仙的过程是极难的，修为、福泽、战功缺一不可，即便是自幼勤学苦练，修为在同龄人中属上乘的神君神女，若想飞升上仙，也要等到上万岁的年纪，像北沧这样未满万岁便成功飞升上仙的已属个中翘楚，如何苏叶与胧月夜这般年方七千余岁便飞升上神的，更是创世以来未曾出现过的奇迹。想来是雪笙根骨极佳，自幼随父兄征战，又有显赫战功，这才如她兄长一般，得以在五千余岁时得到飞升的机会。
只是这飞升度劫并非易事，自古以来，在度劫之时殒命的神君神女亦不是少数，依那命格中所说，若是雪笙此次没有度过劫数，岂不是要命丧于此？
北沧看出我忧心之处，继续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不久之后，圣书城将会遇上灭城的大难。倘若当真到了那时，北沧想请胧月夜上神助舍妹度劫……即便是度劫不过，好歹设法保住她一条性命，让她重返神界。”
胧月夜神色凝重，郑重地点点头道：“上仙放心。在下即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必保阿笙安然无虞。只是……在下现下仍有一事不明，想要请问上仙。”
“上神请讲。”
“澧泱帝君乃青鸾族的君主，要保自己的掌上明珠度劫，虽然不易，却也并非不能完成。不知……上仙为何要将阿笙托付于在下一个外人？”
“此事全由我一人做主，父君他并不知晓。”北沧看着他，眼中情绪莫名，表情却仍是淡淡的，“北沧虽不知晓上神同舍妹的前缘，但却也猜得出，舍妹此劫，全由上神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上神是这场情劫的开端，那么兴许只有上神才能帮助舍妹度过此劫。”
胧月夜目光一动，平静应道：“在下定然不负上仙所托。”
胧月夜虽答应得痛快，但我们都心知肚明，即便是离渊这样的创世祖神，也不能保证雪笙能够平安度劫，更何况是他？等北沧离开后，胧月夜的脸色再次凝重起来，全然没有方才调侃我时的风采。我不愿他思虑太过，平添更多烦忧，便朝他道：“你也别太过忧心了，说到底……这也算是件好事。你想想看，若是你这次帮阿笙度了劫，雪笙他们家便欠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若是今后想做他们家的女婿，澧泱伯父同北沧大哥自然乐意……而且，你这样帮阿笙，她大抵也不好意思再给你脸色看……凡事总有两面，你得多往好处想……”
我越说，心里越没底，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谁知，胧月夜见我如此，竟然微微笑了笑，轻轻拍了怕我的肩膀：“我晓得，你心中对她的担忧，不会比我少半分。你放心，我若是连助她度劫的办法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和我在一起？你当我这个白虎族帝君只是做个样子的么？”
我认识胧月夜几千年，鲜少见过他这样正经的时候，可不晓得为什么，见到他这般模样，向来对他心存芥蒂的我却觉得格外可靠，格外值得信赖。我低着头，声音闷闷地同他道：“那……我就把阿笙交给你了啊……你可别让我失望……”
“那是自然。”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笑着挑挑眉，“不然你还能交给谁？”
我同胧月夜之间达成的这桩“不可告人”的交易，自然是不能让雪笙知晓的。她方才想起往事，对胧月夜心存芥蒂，平日里便把自己锁在屋里，鲜少出门，也不许胧月夜进来看望。因此，自她记起胧月夜之后，照顾尚未病愈的她的任务，便再次落到了我的肩上。
雪笙虽有了过去的回忆，身子却仍是凡人的。千城公主的身体又生得娇怯，一场病病了气七八日，仍没有好得完全。这日我将将用过晚饭，便端着饭菜和汤药去了她的屋里。刚进屋，便瞧见她手中提着柄宝剑正在随性地四处比划着。见我进来，她便将剑往桌上一搁，抱怨道：“你瞧瞧千城公主这身子，拿把剑都没有力气，这般娇弱模样，简直连你都不如……”
“我再不济，也是领兵打过胜仗的，人家千城公主从小养在深闺里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同我有什么好比的？”我懒得同她计较，朝她浅浅笑笑，“快过来吃饭，今天的鱼味道极好，我特意给你留了一条。”
“唔……是么？”她踱过来，打量了眼碗里的饭菜，面上露出了然的笑意，“醋溜黄瓜鱼、三鲜丁儿、炒虾仁……全都是你最喜欢的菜色，苏叶上神倒是把你的喜好摸得很透啊？”
我清咳了声：“我受伤的那阵儿，都是他照顾我的，依他那过目不忘的记性，晓得我喜欢吃什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同你相识不过数月，不但在你受伤时细心照顾你，帮你四处打探消息，还特特请了自己神出鬼没的师父来替你瞧病？”雪笙朝我靠得近些，“他这样照拂你，若说对你毫无私心，我可绝不相信。你同我说实话，你同他……”
“兄妹之谊，兄妹之谊。”我冲雪笙咧开嘴傻笑两声，雪笙却不置可否，伸手来捏了捏我的脸：“你这样聪明的人，苏叶上神对你是否当真只是兄妹之谊，你心里清楚得很。阿竹，我历了十七世情殇，知道情深不易。你却好好想想，苏叶上神对你，可是真心？”
我低了头用指绞着帕子，一时竟不晓得如何答她，只得扁扁嘴小声道：“你既然知道情深不易，难道便不知月大哥对你一片真心？你历了一千年情殇，他亦是为你日夜焦心，你为何不肯原谅他？”
听了此话，雪笙的笑容倏然凝在了嘴角，目光黯然地坐到桌边。我见她沉默不语的模样，晓得自己触了她的禁忌，心中懊悔，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阿笙……你别介意……我只是、只是见不得你们如今这番模样。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虽然不如你知道得清楚，可是我知道，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为什么不找他说清楚？胧月夜他……是当真在乎你……”
“你说得这些，我都晓得。在青海仙山的那些年，他对我的好，我记得分明。”雪笙打断我的话，朝我坐得近了些，明艳的脸上覆上一层淡淡的凄柔之色，“正因为如此，我才更难过。阿竹，你能想象一个爱你的人，会如他对我那般待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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