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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顽石青书 >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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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碧空如洗,白云朵朵,应是个好日子,可沈宅里却来了位不好之人,君域儿子,君珩侄子,大靖的宸王爷。

    清早我与沈庭初提着竹篮去荷园采莲蓬,刚进荷园迎面撞见二十余官兵押着脸色苍白的佩心,正往我们这边行来。好巧不巧的被我们撞见,又好巧不巧的将我们一块押了起来。

    防着捂着这些日子未跨出南院一步还是被抓到,可见天意难为也!

    沈家大院内跪了一地沈府主仆,虽晨间日头不算烈,他们仍是大汗淋漓,匍匐在地的后背衣衫已尽数湿透。也亏得院子够大,不然这一二百人还真跪不下。

    我们三人被小兵推推嚷嚷,推到了大厅廊柱前。沈夫人抬头瞅见我和沈庭初时,脸色一白,摇摇欲坠,险些晕了过去。

    她以为和离后便与沈家再无瓜葛,然女子思虑终是短浅了些,将事情也想得太过简单了些。既还姓沈,管你有无和离书,都得抓。

    大厅内端坐之人估计就是那位宸王了,他垂目喝着盏中茶水,许久才放下瓷盏起身缓缓踱出厅外。气势、架子端得远比君珩那时像王爷多了。

    我虚瞟一眼沈庭初,想着他若跪地行礼我要不要阻止他。这般想着,那宸王便踱到了我俩跟前,身后俩小兵一人一脚,娘的,还未回过神来便与沈庭初齐齐跪在地面上。我倒无事,但沈庭初身子不好,扑通一下,脸色立即青白起来,我忙揽住他,施出灵力替他缓和不适,顺便瞪那两人一眼,“狗仗人势的东西!”

    俩小兵气得面色青紫,如同被鱼刺卡住喉咙,硬憋着怒火转开目光没再瞧我,能忍能憋,不错!

    上方传来一声冷哼后,那宸王缓缓蹲下身来,细细瞧着我俩,约莫盏茶功夫后,我颇有些恼怒,抬起眼皮斥道:“可瞧够了?”

    一时间,四目对望,两两凝住。那张与君珩有些相似的眉眼,让我不由愣住,至于他为何愣住,我就不晓得缘由了。

    沈庭初轻咳声握住我指尖,我忙回过神来看向他,是了,君珩在这里。

    那宸王又看了我与沈庭初片刻,什么问罪之类话也未说,只吩咐官兵将我俩送回南院,好生伺候着。话音刚落,沈夫人突然浑身一颤脸色发白两眼上翻晕了过去,于是我们三人坐着轿子被人抬回了南院里。

    抓去又好生送回来,我琢磨到下轿时也没琢磨透此人究竟是何意。

    回南院后沈夫人安置在溪园沈庭初屋内,丫鬟翠竹忙进忙出折腾许久她才悠悠醒来,睁眼后神色惶恐,鞋都未及趿上便拉住床边的沈庭初上下前后细细瞧看着,不停抖动的双唇半天也没抖出话来,甚是莫名。

    沈庭初扶住她柔声道:“娘莫慌,孩儿无事,宸王爷交代的好生伺候不是娘想的那种。”

    这是什么话?我放下擦手的巾帕不解看向他们,“好生伺候还有其它意思?”

    沈夫人松了口气坐床沿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没事就好,但愿是我多想了。”

    就是没告诉我好生伺候的意思还有哪些。

    接下来日子,除不能自由进出外,与平日里并无什么区别。沈夫人最初惶恐不安的度日,如今已安之若素,泰然处之,日日在佛堂内拨动佛珠念着经书,偶尔过来看看沈庭初,说上几句话又回到佛堂里数日不出园门。

    阿宝回来了,废好些功夫才进到南院里。院门处看守的宸王府侍卫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层层通报后才准许他进入南院。这孩子黑了瘦了不少,本就不高的个头,瞧着越发的矮小了。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江南不比京州,日间仍有些许热意,早晚倒是凉爽了些。

    晨间喝过粥米,我与沈庭初提着篮子在阵阵桂花香里踱步来到荷园,前几日采摘莲蓬时没怎的注意,鲜嫩些的没几个,老得嚼不动的倒是晒了满满一竹匾。

    一湖碧绿,荷香淡淡,盛开的荷花越来越少,估计再过半月就没鲜嫩莲子可当零嘴吃了。唉!这本就无趣的日子又失了件趣事,真是越发难熬了。我幽幽叹了口气。

    沈庭初解开船绳的手顿了顿,转头问道:“你也是觉得被囚于此间无趣吗?”

    我不解看向他,“为何这么问?”

    沈庭初撂起袍摆跨上小船道:“阿宝说下人们囚于此处后,日日面带愁云唉声叹气的甚觉无趣,你也这般觉得吗?”

    区区几个凡人困得住我?

    我爬上小船将竹篮放好后耸肩道:“那几人困不住我,所以不算被囚。”能困住我的是你。

    我勾唇笑了笑拿起小桨慢慢划向莲叶间,拂开高高耸立的枝干认真寻找着,可不能再摘老的回去,竹匾已满,再晒不下了。

    一整个上午边采边吃,倒也采来不少,等到竹篮装满时,我俩才划回岸边,坐水榭里歇息。

    篮子装得太满不大好提,只得倒出莲蓬重新摆放一番。沈庭初挑了六七个看着很嫩的莲蓬,左右看了看后拿起我头上顶着的荷叶装起,笑道:“装着正好,待会给娘送去。”

    “那几个可够?”我又添了两个进去,沈庭初笑笑将荷叶卷住抱起蹲边上看我摆放莲蓬。

    装好莲蓬后我随手挑了个莲蓬剥开吃了起来,“今日采的都不错,你尝尝。”

    沈庭初双手抱着荷叶犹豫的看着嘴边剔掉莲心的莲子,一时未张口吃它。

    “为何不吃?”嫌我手脏?托住他下巴直接塞了进去,我吃得你便吃得!

    沈庭初耳尖微红瞪着我,貌似有些生气了。

    石桥那头阿宝远远跑了过来,满头大汗道:“公子,宸王来了,在屋里坐着,命你们快些回去。”

    他来做甚?

    我们提着篮子回屋里时,宸王正坐在桌案前翻看沈庭初昨夜未看完的诗书,见我们后微微颔首淡笑道:“皇婶采了不少莲蓬啊!”

    我跟沈庭初同时愣住,面面相嘘,一脸莫名。皇婶是什么玩意?

    虽听不大懂他话,也不喜欢此人,然来者是客,我放下竹篮挑了两个最大的莲蓬客气问道:“是采了不少,王爷可要尝两个?今日采时细细挑选过,应都鲜嫩。”

    宸王收住笑意,未接莲蓬未答我话,而是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从侍卫手中木盒里取出一幅画帛缓缓展开。我震住,手中莲蓬滚落在地。

    白衣墨发,浅笑依依,细长颈脖间佩戴的圆玉鲜红似血,不是我是谁?

    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为何要拿这画让我瞧看?他又怎认得我的?一时揣摩不透其意,只得紧紧盯着他,等他问话。

    宸王收起画帛,又坐回木椅上,看着我道:“此乃皇叔生前所画,这幅是临摹品,原画在地宫内,是皇叔贴身陪葬之物。”

    陪葬之物!这几字挺扎心窝的,这宸王来意不善。我轻握住沈庭初不停颤抖的手,发觉我比他抖得更厉害。真是气得不轻呢!

    宸王又道:“小王有些不明白,皇婶既还活着,为何从未去瞧过皇叔?您可知,父皇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盼着您去的。”

    盼着我去做什么?去瞧那具森森白骨吗?我为何要去找罪受?

    我抬首漠然道:“一世事一世了,一个躯壳,何须再去瞧看,瞧了也是枉然,徒增悲戚罢了。”

    宸王板起脸看了眼沈庭初道:“皇婶此言差矣!我等凡胎比不得皇婶,瞧不见什么三魂七魄,能见着的唯有血脉相连的那副躯壳而已。其它,无关紧要。”

    娘的,老子崽子一个比一个不讨喜。

    我不悦道:“人死如灯灭,瞧与不瞧有何区别?瞧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不是神,救不活已死之人。”想到那日君珩鲜血浸透的冬袍,心便如刀绞般疼痛,“如若能救活,不需尔等言语,拼尽修为,我也会去救的。”

    宸王静默片刻道:“皇婶误解本王之意了,父皇盼着皇婶去京州,并非要您做些什么,而是因皇叔当初临去北州之际,交了样东西给父皇,道若能平安归来,望父皇准许他十里红妆迎娶皇婶进门。然天不遂人愿,皇叔未能归得京州,父皇悔之晚矣,想将那封合婚庚帖交给您,当是全了皇叔未了的遗愿。”

    真是扯蛋!可笑至极!活着时这不行那不可,没了后又想去弥补。人死万事休,做得再多也是徒劳。魂归黄泉,如何全得了他遗愿?只怕全的是君域自己的愿,了的是他自己的心吧!

    我嗤声冷笑道:“你也知我非尔等凡胎,君珩一世既已了,那些虚空无用之事便再无意义。那张庚帖,不是他亲自交予我手,他人转之,于他于我而言,便全不了圆不了,永是憾事。要它还有何用呢?”

    宸王愠声道:“有用无用,父皇自有衡量。”又看向沈庭初幽幽说道:“小王明日启程回京州,沈公子便一道同行吧!”

    我急急拉过沈庭初怒道:“恕难从命!”

    宸王冷眼瞟向我道:“本王问的是沈公子,不是皇婶。沈公子不去,换沈大公子和沈三公子去也成,若沈夫人愿同往似乎更不错。”

    沈庭初身子一震倏然抬起眼皮道:“沈某从未去过京州,能陪王爷回京乃是幸事。天城繁荣昌盛,未曾瞧过,实属憾事,沈某愿同往。”

    娘的,这厮比他老子更讨人厌。拿沈庭初要挟我,又拿沈夫人几人要挟他,京州去与不去,早由不得我们了。

    这一肚子坏水!老子以人形入凡世不过三两年光景,哪比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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