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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顽石青书 >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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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缘故,天色亮得较往常略晚些。

    将亮未亮时,我便起身下楼寻到正在楼梯后头旮旯角里打盹的小二,借来一把油纸伞踱入了雨幕里。

    虽未大亮,菜市来往的人倒是不少,穿蓑衣撑油纸伞的都有,本不宽敞的石板路显得更为拥挤了。我在几个摊贩间转悠两三趟才挑到满意的鸭子。二十文一只,我掏出五十文钱正数着时,那人将两只绑好的鸭子递我跟前,又提了只白鸭粗声说道:“甭数了,甭数了!给你三只,这只就算你十文,中不?”

    我瞧着他手里明显小了好几圈的白鸭,十文一只,并不划算,摇头拒绝:“太小了,没肉,不要。”

    那摊贩一把举高小白鸭大声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是红嘴鸭,只能长这么大个。”

    “什么红嘴绿嘴,没肉,吃什么?不要!”我继续数着手里铜板摇头道。

    摊贩掂掂小白鸭一脸认真道:“怎的没肉?它架子小,剩下的全是肉嘞!你别瞧它小,可补身子的嘞!”

    大补?我抬起眼皮细细瞅了眼小白鸭,又在小白鸭皮毛上胡乱摸了一通,貌似是有些肉。没再犹豫,三只鸭子全要了。

    那摊贩人不错,心眼好,见我这身量,担心我提不动。拿把稻草搓了根草绳,拴住鸭脚,让我牵着走就成。鸭们极乖巧,一路嘎嘎嘎的随我回了客栈,倒真省了不少力气。

    阿宝见到草绳拴住的鸭子,先是一愣,后拍着腿哈哈大笑许久。是呢!三只鸭子,定是一人一只,他一向极爱吃鸡鸭鱼肉的。

    荷包里仅剩的几十文钱,全给了厨房大师傅,央他帮我煮鸭的。他见我牵着的三只鸭子,抖了抖面皮,估计是嫌我给少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肯接我递给他的草绳头,抓住鸭们翅膀便进了厨房里。

    沈庭初昨夜气得不轻,整个上午紧闭着屋门不让我进。我只能在屋外独自徘徊,像极了话本里被小娘子赶出屋子的小郎君。他这一世,癖好委实太多了些,爱甩脸色给我瞧,爱将我关屋外不许进他屋子。我不明白,怎么说我也救过他不少回,自我来后他便极少发病的,世人不都说救命之恩大于天么?难道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阿宝下楼取茶水时,我从门缝里望见他神色恹恹的坐书桌前画着什么,也不知瞧见我没。我这厢望穿秋水,他那边无动于衷,真是怪不好受的。

    阿宝提着茶壶回屋里时颇为同情的看我一眼后嘭一声关上了房门。让我觉得后面那只小白鸭买得怪不值得的。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阿宝和小二端着饭菜进屋时,我腆着老脸跟后面将炖有一上午的老鸭汤端了进去,讪笑着拉开凳子坐在沈庭初旁边。他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自顾自吃着面前饭菜,像是瞧不见桌上的老鸭汤和红烧鸭块还有烤鸭边上的我似的。

    唉!小性子越来越拗了!我暗暗叹口气,拿起汤勺舀了些汤到他碗里,和蔼说道:“一早特意去菜市买的老鸭,多喝点,补身子。”又夹了块红烧小白鸭到他碗里,笑眯眯看着他,可以吃了。

    沈庭初抬起眼皮斜目虚瞟我一眼,冷声道:“阿宝,替我换碗饭。”

    什么?换碗饭?我将汤勺重重丢进汤锅里,沉声问他:“我舀的汤有毒还是怎的?”一向和蔼的我,有些生气了,心口一鼓一鼓的,很不好受。

    平日里说话嘴里生了银针似的,动不动扎我几下子,看他身子不好的份上便也忍了。昨夜让阿宝睡床边上拦我也忍了。今日舀勺汤竟要换碗吃饭,我就这般不招他待见了?

    糟心之事,不能细想,越想越蹿火,越蹿越不得疏泄。我嗖一下化作轻烟消失在了屋里。

    空旷街边一个行人没有,家家户户屋门紧闭着,大雨滂沱中,就我一人踽踽独行,显得格外清冷孤寂。心火烧得难受,我撤去灵力,任雨水打湿衣裳,降降火。

    这日子过得真是心酸又心塞啊!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天渐暗时,我才一身的往客栈方向折回。快到客栈时,远远便瞧见门前站了两道身影。瞬间精神一振,抖擞着欲快步奔过去,抬脚后想了想,又慢慢放了回去,温吞吞的踱至他们身旁,冷冷看他们一眼后,直接跨步进了客栈。

    我决定从今以后都要端着揣着点,不再那么低声下气伺候他了。谁料想进到自己屋里刚烘干衣裳,房门便被阿宝一脚踢开了。我惊愕的看着他冲进屋子拖住我就往隔壁屋奔去,话都未来及问句便站沈庭初床边上了。

    天诶!就不能消停会?我扶起脸色苍白早已昏厥过去的沈庭初,往他心口处施出灵力,不住哀叹着。

    阿宝左袖子擦一把眼泪,右边袖子拭一把鼻涕,看得我心烦不已,打发他出屋子上外头待去了。这主仆俩,面上瞧着都是聪明伶俐人,内里真是一个不如一个。雨下那般大,站屋里等着不是一回事么?蠢呐!

    我守了沈庭初一宿,天色蒙蒙亮时,他才醒来。我急忙倒杯茶水用灵力弄热了些,扶起他喂他喝下。一杯茶水进肚后,他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床不够大么?”

    我愣住,茫然答道:“够大!”天字上房能摆张小床铺?

    他又问:“能睡下几人?”

    我看他床上一眼目测了下,认真答道:“三个不成问题,挤挤四个也行,若是小娃娃还能再多些。”

    他脸色难看起来,隐有愠色,甚是莫名。

    守他一宿,笑意没瞧见半分,却换来个大黑脸,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颤颤问他:“是床太大,不够暖和么?”

    他静看我片刻,侧身躺下背对着我,呐呐说道:“宁可床边坐一宿也不愿在我边上睡会么?”

    我不由心内一紧,蓦然醒悟,默叹口气,脱去鞋袜,侧身在床沿躺下。身后的他动了动,似乎往床里侧挪了挪。我也往里侧挪了点,不挪一会又是个事。唉!这日子过得越发凄凉了。

    一宿没睡,躺下没一会便沉沉睡了去。又做了个梦,不是长风,也不是淮云,而是君珩。我梦见与他去了岐山,茅草屋前,竹篱笆边,他在锄地种花,脚边上放有许多待栽的菊花幼苗。山风阵阵,他笑意怏然,接过我手中帕子擦去额间汗珠,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明年花开之时,我们便有得采有得看了。”

    我泪眼朦胧,缓缓伸出双手。城楼下那日,不过几丈远距离,却是生死相隔,未能握住那双手,如同一根刺梗在心间,每每思及,便疼入骨脉难以承受。

    君珩浅笑着,握住我伸出的手,拥我入怀里,我闭上眼回抱着他。那日的遗憾,总算得到了圆满。

    突的一声惊呼声入耳,震人心魂。扰人好梦者,着实可恶!我一道灵力挥了出去,又传来一声惨叫,好像有些像是阿宝的声音?!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眼前状况,不怪阿宝吓着,我也是骇得气都没敢再喘了。我不知几时窝到沈庭初怀里了,还抱着他!不对,是被他抱着,也不对,是我们两个都抱着。

    我悄悄抬头瞄见沈庭初紧闭的眼睛睫毛不停轻颤着。他倒是能装!我却是装不了的!我不善此道啊!

    将滑至腰间的薄毯拉高盖住沈庭初,我轻轻翻了个身,琢磨着现在起身出去他会不会生气?

    与地上坐着的阿宝大眼对小眼,瞧了一会后,觉得实在是熬不住了,轻轻拿起他搁我腰间的手,缓缓往床沿挪去。我挪一下,阿宝瞪着眼珠子咽一口口水。唉!这孩子,比前些日子更笨了些。他怎么就不晓得转个弯动动脑子呢?那般喊叫他家公子会没醒?榆木脑袋!

    刚挪至床前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后边的手又捞了回去。阿宝瞪着眼珠子重重倒吸口气,麻利的连滚带爬爬出屋子,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娘的!才发觉是我更笨了些!我怎么就不晓得假装惊慌失措的连滚带爬爬出屋子呢?

    身侧之人搂着我僵硬的身子轻声笑了起来,且越笑声越大,我望着床顶幔帐假装看不见听不见。这一刻,突然很希望来道天雷将我劈回原型,也好过在这窘迫之境受罪。

    好在片刻后阿宝又忐忑的回来了,手里拿封信,道是家里寄在沈家铺子里的密信。沈庭初疑惑的接过信封拆了开来,信内只写有两字:勿归!

    沈庭初脸色一白,急忙下床趿起鞋子吩咐阿宝收拾行李。我纳闷,他是否没瞧清那两字啊?勿归,不是速归。

    我随他下楼付过银钱后,匆匆坐上马车冒雨往城门处赶去。马车行得极快,很快出了平州城。雨下太久,路上一片泥泞,时有积水洼,颠簸难行。

    沈庭初面色越发难看起来,气息也渐渐乱了几分。我一拍额头,娘的!跟他们待太久,我都忘记自己是谁了。喊停马车,从沈庭初手边包裹里拿出些银钱递给阿宝,嘱咐他路上小心些,无需太急赶路。

    带着沈庭初使了个缩地之术,没一会便站在南山别院门前。云州城的雨不知是下过了还是大雨未至,地上泥泞一片,天上却是阴沉沉的没半点雨丝。

    沈庭初不满道:“我一人是带,加个阿宝也是带,为何不将他一块带回来?”

    我调匀气息,颇有些生气,“你当我驾马车呢?你可晓得缩地之术多费灵力么?再带个阿宝,我就灵力枯竭,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沈庭初诧异看着我,问道:“你们灵力不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吗?”

    我愕然!“你从哪得来的这些谬论?”

    “书上看来的。”

    我将他拉至院门前,边敲门边告诉他:“灵力如那塘内之水,用一些就得吸纳一些。修行便如拿把铁锹将塘坝凿大,好多容纳些灵力。凡世不似山间,灵力稀薄得紧,我日日为你滋养心肝,灵力越发的匮乏了。这大半年来,修为半分未见长,似还跌落不少,我忧心得狠呢!”不说还好,一说便觉得挺憋屈的。

    沈庭初似乎也有些忧心,看我一眼欲说话,院门被人打开了,里面之人愣了愣,呐呐道:“二公子?”回过神来扭头便往里头跑开了,远远听他喊道“夫人,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留我与沈庭初在院门口怔愣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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