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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烈北风凉 > 54.陈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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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为什么啊?

    贺兰端烈低下头,看到一滴晶莹跌落在他的膝头。多讽刺啊!曾经纵横沙场的北泽大王子,居然在自己的妻子面前伤心落泪。贺兰端烈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脆弱至此。

    无声地苦笑着,他抬起头,发现素和流金又把眼睛睁开了。他的眼泪被她看在眼里,却只让她觉得不解,只见她面露防备,仿佛已经准备好要戳穿他的下一个谎言。

    “母妃说,有人在康儿的糕点里下毒。”

    他说的是事实。

    在赶去玉延殿的路人,陈贵妃将这件事告诉了贺兰端烈。贺兰端康是他的同胞弟弟,今年只有十岁。王后已经帮儿子爬上了太子之位,如今却迫不及待地想将敌人赶尽杀绝。陈贵妃选择在那个时机告知贺兰端烈,就是在提醒他,再不利用素和流金将王后母子拉下马,他们所有人都会尸骨无存。

    素和流金冰雪聪明,自然能明白丈夫这话背后的意思。王后贸然对她出手,贺兰端烈正好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机会难得,怎能错过?

    如果素和流金不是那蝉,她也一定会认为这是个好计策。

    太子衷情长嫂,下药辱之。长嫂珠胎暗结,王后出手善后。事情曝露,太子俯首认罪,言官出来弹劾太子失德,太子从此无缘帝位。王后冲动行事,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鞋。话本子都编不出这么好的故事。

    太子倒台就是王后倒台,从此之后平王不仅可以保住自己,还能保住母亲、幼弟。如今他的双腿已见起色,再站起来是迟早的事。至于子嗣,素和流金不能生,其他人可以啊!他再纳几个妾,封几个侧妃,哪怕把素和流金这个正妻换掉,都是可以的。就像安远寺那场算计,只要舍了一个素和流金,他便能赢回一切。怎么想都觉得是条妙计呢!

    “流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负你。你要相信我。”终于,贺兰端烈抓起素和流金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只要这次扳倒了太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手很热,素和流金却忍不住寒战连连。

    “你还想让我帮你扳倒太子?”

    太子被抓去了宗正寺,接下来肯定会有一番审理。如果要给他定罪,光有他自己认罪是不够的,还得要有证据和证人。那证人不消说,自然是素和流金无疑了。可这证到底要怎么作?首先,素和流金得承认安远寺那晚她被太子下药迷奸,其次她还要承认被王后打掉的孩子是太子的。只有承认这就,才能将太子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而平王贺兰端烈,便成了完美的受害者。大家也许会嘲笑他绿云压顶,但最终他还是会得到所有人的怜悯,包括北泽王。可真正的受害者素和流金呢?她再也摆脱不了不洁的名声,从此像只过街老鼠,只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

    “流金,事已至此,我们没有退路了。”

    这样要求素和流金,贺兰端烈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事实就是如此,无论这个局是谁设的,如今走到这里,他们已经不能后退了。

    “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王后手里,如果她安然度过这一关,你觉得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贺兰端烈说得字字在理,素和流金却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表现得太理智,既冷静又冷血。素和流金心痛到无以复加,完全不想再看他一眼,更不想接受他的摆布。

    “滚!”

    “流金……”

    “滚啊!”

    原本死死压抑的情绪终于冲破了临界点,全面爆发出来。素和流金将贺兰端烈的轮椅一把堆开,抄起床上的枕头被褥,一股儿地往他的身上扔去。可虚弱的她根本没什么力气,东西飞出去还没打中贺兰端烈,就全部掉在了地上。

    这时,守在外头一直竖起耳朵听动静的洛黎冲了进来,大声哀求道:“王爷,不然您先走吧!王妃现在情绪不稳,都在说胡话呢!您等她好些再来吧!”

    情绪不稳是真的,说的却不是胡话,只怕都是心里话吧。

    贺兰端烈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柔和地说道:“你莫动气,小心再伤了身子。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便示意常赞将自己推了出去。

    过了好一阵子,气得浑身发抖的素和流金才在洛黎的怀中慢慢平静下来。她说:“洛黎,我想回家。”

    回哪个家?洛黎不敢问。

    “王妃……别这样,事情会过去的……你先养好身体……”

    “过不去了……我的孩子没了……”丈夫也没了……

    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安远寺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该看清这一点,贺兰端烈对她的爱,根本经不起这场权势之争。今天,她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哭不出来。她的眼泪仿佛已经在北泽王宫里流尽了。

    “王妃,别这么想。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洛黎跪在床边,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素和流金一脸木然,任由洛黎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衣裳。

    第二天,贺兰端烈还没来得及去待霜居看妻子,陈贵妃便出现在王府,直接进了他的飞虹院。

    “母妃怎么来了?”

    虽然嫔妃不得私自出宫,但贺兰端烈见到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太多惊讶。之前布局她可以瞒天过海、独立完成,可后面的事必须要他和素和流金的配合。陈贵妃不跑这一趟才是真的奇怪。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担心你们夫妻俩,特意跟大王求了恩典才出来的。”

    陈贵妃说话一向温和,做什么都不急不徐。前两日在清平殿,只怕是贺兰端烈这辈子见她情绪最激动的一次。

    “左玄成来见过你了?”坐定之后,陈贵妃说到了正题。

    “见了。”

    “那宗正寺那边……”

    “母妃不问问您的儿媳如何了?她被人设计陷害,又失去了自己的骨肉,现在半条命都快没了。”

    这段话贺兰端烈说得咬牙切齿。素和流金对他有多大怨气,他就有多怨自己的母亲。若不是血缘不可割裂,他只怕已经把陈贵妃给轰出去了。

    “母妃知道你怨我没和你商量,可事出紧急,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您不能控制?儿臣还以为一切都在您的股掌之上呢!”贺兰端烈冷笑。

    “能好好说话吗?我好歹是你的母亲。”

    陈贵妃仍是慢声细语,眉宇间却已显出不悦。

    贺兰端烈推动轮椅,慢慢地滑到母亲面前,与她四目相对,“流金的围脖怎么到的太子手上?常赞说他把太子背回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条围脖。”

    不等陈贵妃回答,贺兰端烈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之前母妃三番两次对儿臣说,许久不见流金,十分想念,让儿臣元宵节一定带她进宫走走。可儿臣前脚带她进宫,王后后脚就抓了她去灌药,那药备得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知道儿子的话还没说完,陈贵妃索性坐直了,等他的下文。

    “流金去见王后的时间,太子应该还在花园里练弓箭。那是父王给他布置的功课,他不可能怠慢。可为何他还是赶去王后那里救下了流金?”贺兰端烈停了停,眼神忽然变得格外犀利,“不知道母妃注意到没有,那个听到流金呼救,跑去向您求援的婢女素伶,她的衣摆上沾了稻草。宫里只有扎箭靶才会用到那样的稻草。”

    陈贵妃静静地看着咄咄逼人的儿子,好半天才幽幽地说:“你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儿臣什么都没有猜到,还望母妃解惑。”

    贺兰端烈十四岁随父出征,离开永邺,之后便与陈贵妃聚少离多,但母子情份从未因为分离而变得淡薄。曾经,“母慈子孝”四个字最适合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可现在却有点说不好了。陈贵妃也觉得无奈,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围脖是睿儿扔到太子那儿的。常赞破坏了我们最早设的局,他很不高兴,想看看能不能补救补救。没想到贺兰端显那个痴人,还真是把那条围脖收起来,当了宝贝。回宫之后,他一直表现得极为失常,令贺兰端绮起了疑心,派人去查安远寺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后一直让人盯着她的宝贝女儿,所以贺兰端绮一有动作,她便知道了。我不过将计就计,把贺兰端显换掉的那些侍卫送到了王后跟前,助她拼出了前因后果。”

    缺失的细节被补上,贺兰端烈非但没觉得轻松,心情反而更沉重了。陈贵妃能弄清王后的一举一动,证明她在王后身边埋了人,而这件事他之前从未听她提起过。

    “流金元宵节要进宫,是王后自己猜到的,我可没有透露。至于素伶,的确是我让她先去通知太子,再随我一起去找你和大王的。王后遇上和太子有关的事就会变得冲动易怒、不记后果,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难道不该这么做吗?”

    “母妃明知流金怀了儿臣的孩子,还把她推出去作饵,不觉得自己狠心吗?”

    “母妃眼下只有顾好了两个儿子,才有余力去顾孙子。只要除去了王后这个心腹大患,你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儿孙满堂吗?!”

    “可流金没有机会了!御医说她以后再也生不出孩子了!”御医的原话是子嗣艰难,但傻子都能听出来那不过是个委婉的说法。

    陈贵妃觉得儿子有些不可理喻,“一个没出世的孩子,会比你自己的命重要?还有你弟弟的性命,我的性命……这些在你心里,都比不过一个胎儿?就算流金从此不能生育,你再有孩子给她养着不就成了?她是你的妻子,为你作出一点牺牲不应该吗?”

    “那她的名声呢?你毁了她的名声,让她以后如何立足?”

    “这点你不用担心。你父王也不想丢了王室颜面,太子虽然进了宗正寺,但审理必将秘密进行,有了结果也不会宣扬出来。”

    陈贵妃胸有成竹,贺兰端烈只觉得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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