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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烈北风凉 > 31.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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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素和流金拍醒过来,贺兰端烈觉得头都要裂了。

    “王爷,你发烧了!”

    看到她焦急的模样,贺兰端烈想出声安抚,可嗓子像被刀子刮过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这就爬出去找人,你一定坚持住啊!”

    说话间,素和流金脱下罩袍盖在贺兰端烈的身上,然后起身在陷坑里打起了转转。

    这坑洞也不知道是要用来捕什么巨型猎物,坑深接近一丈,都快两人高了。坑内泥壁光滑平整,完全没有搭手踩脚的地方。如果贺兰端烈能够站立,素和流金还可以站在他的肩上爬出去,可他现在连坐起来都困难,素和流金唯有自己想办法。

    都说狗急能跳墙,素和流金此刻恨不得变成一条狗,只要能跳出去就好。

    贺兰端烈看她着急,心里也急。可他现在抬个眼皮都觉得困难,更别提出手相助了。原本将希望寄托在天亮之后,如今坐困愁城,只能眼睁睁地任它一点点溜走。自认为已经历惯了风浪的贺兰端烈,在这一刻也开始颓丧起来。他想劝素和流金停下来,保存体力,听天由命算了。

    就在贺兰端烈用力尝试开口说话的时候,素和流金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腰带,重新将身上衣服束了起来,同时把衣摆卷到了腰间。

    这陷坑是两边宽两边窄的长方形,她试了试距离,发现在较窄的方向,张开两臂可以同时触到坑壁两侧。既然壁上没有地方借力,她决定自己给自己找支撑。

    处理好碍事的衣摆,素和流金展开双臂,两手一左一右撑住两侧泥壁,然后两腿分开,猛地一跳,两只脚也和双手一样,一左一右蹬在了壁上。她的姿势好似一只青蛙,却顾不得美丑,一心要凭借习舞多年攒下的力量与柔韧,一点点往高处腾挪。

    贺兰端烈在底下看她手脚并用,一刻不停地向上蹬跳,心惊的同时不由生出几分佩服。

    素和流金借着惯力往上攀,中途完全不敢停顿,生怕一不留神就滑了下去,功亏一篑。还好老天保佑,她竟然很快就顺利地攀到了坑口。正当她兴奋地抠住坑口边缘,要将头顶覆盖的大棚推开的时候,那个树枝扎成的棚子竟然自行掀开了。

    “啊!”

    耀眼的阳光当头罩下,素和流金受了惊吓,失声尖叫的同时腿脚一滑,整个人便往下坠去。

    “流金!咳咳咳咳——”

    躺在坑底的贺兰端贺情急之下也跟着吼了出来。不过,素和流金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摔落坑底,有人在坑外及时拉住了她。

    “王妃!”

    顺着那又惊又喜的呼唤,素和流金抬头,看到了常赞熟悉的面孔。

    “常赞!你们找来了?!快!王爷还在下面!他受伤了!”被常赞拖出陷坑,不等站稳,素和流金就焦急地对他下令。

    “是,王妃先去歇着吧,这里交给属下,属下一定会将王爷平安救出来。”

    常赞一边安抚焦躁的女主人,一边交待同行的侍卫。

    素和流金哪里肯走,非要留下来亲眼看到贺兰端烈获救才罢休。她身份尊贵,常赞也不敢迫她,只能任她守在坑口。

    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一身伤残的贺兰端烈总算回到了地面。很快,他与素和流金便被送上了马车。

    原来,侍卫们昨夜已将杀手尽数剿灭,可是自己人也损失惨重。夜深林密再加上人手不足,他们没能及时寻到平王与王妃的踪迹,只好先从德安调来人马,待到天亮才开始大肆搜寻。

    随行的大夫替贺兰端烈检查了伤情,果然是断了两根肋骨,再加上一夜湿冷,寒气入体,才会引发高热。

    荒山野岭也没法煎药,大夫便喂了他一颗含服的药丸,然后麻利地为他正好骨,贴上镇痛的膏药,再以薄绢缚之。余下的,只能等到了德安再说。

    而素和流金除了手掌的擦伤比较严重之外,其他地方并无大碍。大夫简单地为她处理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请示:“王妃,王爷的伤最忌移动碰撞,要不您换一台马车吧?有小的在这里守着王爷,王妃大可安心。”

    车内空间逼仄,人多了的确有点碍事。而且大夫治伤的时候解开了贺兰端烈的衣物,虽然两人是夫妻,素和流金还是怪不意思的。可就她正要点头离开的时候,却被贺兰端烈拉住了手腕。

    喉咙灼痛,贺兰端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以行动表明自己不愿妻子离开。

    素和流金有些尴尬,但还是顺从了丈夫的意思,“这里离德安没多远了,我来照顾王爷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大夫也不坚持了,自行退出了马车。

    车子起程,为了保持平稳,速度并不是很快。

    贺兰端烈躺在里面,素和流金坐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就被摇得昏昏欲睡。她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昨夜背着贺兰端烈东奔西走,早上又攀来爬去,全身肌肉早已酸痛不堪。奈何条件有限,必须优先照顾贺兰端烈,她不想出声添麻烦,于是默默地忍着。只是如弓弦紧绷一夜,此刻放松下来,意识就有点不受控制。

    贺兰端烈知她疲累,正想提醒她一同躺下,却见她忽地往自己身上栽过来。还好他反应及时,单手撑住了她的肩膀,才不至于被砸个正着。

    感受到外力,素和流金一个哆嗦,人就立刻清醒了。发现自己差点闯了大祸,她不由惊一身冷汗。

    “我还是换辆马车吧!”说着,她便要挑帘出去。

    贺兰端烈没有放手,偏头示意了一下,扯着嘶哑的嗓子勉强说道:“躺这儿吧。”

    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素和流金不敢答应。

    没到德安就算不得真正的安全,虽然知道意义不大,贺兰端烈还是不愿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又补了句:“你在这儿,我安心一点。”

    素和流金红了脸,终于听话地躺在了他的身旁。担心碰着他,她尽力往后缩着,身子几乎贴上了车壁。

    贺兰端烈侧头看着,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素和流金在他的笑容里放松下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贺兰端烈睡不着,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素和流金是美丽的,见过她的人绝不会否认这一点。可此刻在他眼前的素和流金,却落破得像个乞儿。衣衫残破褴褛,头发蓬乱纠结,灰尘泥土触目皆是。之前白玉似的小脸熬得蜡黄带黑不说,额角颊边还有两处擦破了皮,已经转为暗色的伤口把这个娇嫩的人儿衬得越发凄惨。

    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带他一夜逃亡,不离不弃。除非心是石头做的,不然贺兰端烈不可能不感动。而感动的同时,他也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让她付出至此?就因为这段有名无实的姻缘吗?

    第一次,贺兰端烈体会到了什么叫亏欠。

    往事历历涌上心头,素和流金似乎带着千张面孔。一时是被他的轮椅压伤脚的小丫头,一时是那个醉酒吟唱的月下美人,还有为了顾全他的脸面,不惜翻墙越户的平王妃……

    想他身体残疾,态度凉薄,她却不曾有过半分怨怼。该说她贤良淑德,还是认命识趣呢?仔细想来,这两样都不对。他认识的素和流金遇事泰然,潜意识里似乎总在遵从“既来之,则安之”的定律。她是随风飘落的种子,根本不管环境是否恶劣,有土壤便要生根发芽,一股脑儿向上生长,谁也拦不住她。

    她并不是无所畏惧,只是在遇到困难时直觉选择奋勇向前,而不是频频回顾。生平几经起落,贺兰端烈深知这样的性格有多难得。心动随之而来,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老天总算待他不薄,这个被王后强塞过来的小国公主,竟成了注入他心田的一股清泉。此时静静地看着她,他感觉心头那些干涸枯竭的部分,一点点活了过来。

    素和流金……

    无声地唤着她的名字,指腹擦过她干燥到有些开裂的红唇,贺兰端烈的笑容更深了。

    队伍抵达德安时,疲劳不堪的素和流金差点想赖在马车上,不愿挪动分毫。

    侍女们一见着她就泪眼婆娑,无一例外全被她邋遢的模样给吓着了。确定她并无大碍,才手忙脚乱地搀她去沐浴梳洗。

    贺兰端烈这边要麻烦许多,常赞叫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一路小心谨慎地扛扛抬抬,才在不触及他伤口的情况下,为他恢复了整洁。

    傍晚时分,一觉醒来的贺兰端烈在大夫的伺候下喝了两大碗清苦的汤药,又用了些点心,终于有了盘问刺客事件的体力。

    “……来的都是死士,共十二人,伤了我们二十九个,看功夫路数似乎是大邱那边派来的。”挥退了旁人,常赞巨细靡遗地向贺兰端烈禀告。

    既然与大邱有关,就铁定与王后脱不了干系,贺兰端烈冷笑着问:“有活口吗?”

    “抓了一个。属下担心人多嘴杂,还没有彻底审问。现在已经把他药倒了,由伍月带人看着。”

    侍卫伍月也是贺兰端烈的心腹之一。常赞嘴上说担心人多嘴杂,其实是担心身边混着奸细。平王此行是随北泽王秋围,提前回永邺是意料之外的事,偏偏大邱人能在这时候计划奇袭,没有内应那就有鬼了。

    “你让伍月把人带回永邺,交给杨冬河审问。我要在德安多留些时日,你对外把我的伤势说重些,但是不准派人通知父王。”贺兰端烈如是吩咐。

    “不通知大王?”常赞稍有不解。

    平王留在德安可以牵制身边的眼线,这样刺客送去永邺反而不容易被人灭口。而把伤情说重些也可以博得帝王同情,促使他彻查此事。但隐瞒不报又是为何呢?

    “不通知。等秋围结束,他们返回永邺经过这里,自然就知道了。”

    有委屈却不申诉,比到处哭嚎更能激起人的恻隐之心。从前贺兰端烈不屑玩这些把戏,可王后已经丧心病狂到连在国境之内都敢动手,他也不能一味的被动挨打。

    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常赞便退到了外间,留贺兰端烈在房中休息。

    病情佐着药力,贺兰端烈这一觉睡下去,再睁眼就到了第二天午后。而他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妻子素和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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