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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烈烈北风凉 > 26.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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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和流金真是难过得要命。

    想她入北泽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地维持着身为王妃的体面,人前人后都没出过差错。自觉就算做不到比人强,也不至于比人弱。可现在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她却没出息地晕了过去,回头外面又该传束月公主没见过世面,连这样的小场面都罩不住了。更有甚者,会把她的缺失算在贺兰端烈的头上。

    贺兰端烈如今虎落平阳,已经够惨了,要是因为她再受人讥笑,叫她如何过意得去?

    不是素和流金思虑过重,而是她吃过人言可畏的亏,所以现在草木皆兵。与她同观麋鹿的还有六公主和段小姐,都是女流之辈,却只有她最没用。想想都觉得脸皮剜着疼。

    看素和流金缩在床上,不时用枕头蹭蹭眼睛,枕头上都被蹭出一块湿印来。贺兰端烈有些不解,多大点事儿啊?就算北泽女子强悍,也不代表个个见得血腥。何况先头贺兰端康猎了野雁,她看在眼里也没什么。眼下会晕倒,多半是那麋鹿血腥太重的缘故。

    “你长在束月,风俗与北泽不同。没经历过这些,会害怕不奇怪。”

    “可是……”她是在担心会连累他好吗?

    贺兰端烈并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想显得过于关心,于是随口说道:“若想帮本王挣回些脸面,现在就好好歇着,晚上篝火大会照常出席就行了。”

    “嗯。”

    素和流金几不可闻地应了声,然后拉起被子将头盖住,假装自己是只驼鸟。

    太医开了些安神的汤药,洛黎伺候素和流金饮下。下午足足睡了一觉,到傍晚她的精神总算恢复了过来。

    梳洗打扮妥当,她便随贺兰端烈去赴那篝火大会。因为人数众多,宴会并没有摆在帐篷里,而是在营地附近另辟了块地方,幕天席地。

    素和流金原以为这宴会和北泽宫中差不多,到场才发现规模盛大了许多。巨型的火堆大小都快赶上北泽王的大帐了,烈焰燃起,火舌冲天。再加上密集的火把,把整个地盘照得亮如白昼。

    除了篝火,场地中面还搭起了一个四方高台,专做表演之用。台下乐人早已就位,吹拉弹唱样样不缺。

    为了方便享用,烤肉的火架分散在东西南北四角,肉香溢满全场,素和流金却恨不得捂上鼻子。总觉得鼻腔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

    和往常一样,贺兰端烈的位置在太子贺兰端显的下首。

    见他们过来,贺兰端显立刻上前打招呼,同时不忘关心地问道:“嫂嫂身体恢复了吗?”

    素和流金很不好意思,低头答道:“谢太子殿下关心,已经没事了。”

    照旧挨着同母兄长的六公主贺兰端绮也过来接了话头,语气一如既往的犀利:“嫂嫂说昏就昏,可把我们吓着了。回头我和父王说说,这狩猎什么的就别让你跟着了。你们束月人太娇弱,真要吓出好歹来就亏大了。”

    “端绮!”见素和流金脸色不太好看,贺兰端显不禁出声喝止。

    贺兰端绮美目一斜,不服气地说:“我说的是实话啊!”

    就在贺兰端烈考虑要不要帮妻子说上两句话的时候,素和流金已经自己开了口:“我既嫁来北泽,就是北泽人。以后还要倚赖公主妹妹指点,好好学一学骑射狩猎的本事。”

    贺兰端绮本就没什么恶意,只是说话过于耿直,见素和流金这样大方,自然跟着顺坡下驴,“这好说,全凭嫂嫂一句话。”

    随着素和流金莞尔一笑,贺兰端显也收起了严肃的表情,露出满眼温柔。

    贺兰端绮下意识看了看长兄贺兰端烈,发现他的目光已经移至别处,并未留意到三弟贺兰端显神色中不该有的情愫。尽管如此,贺兰端绮还是隐隐觉得忧虑。

    这时,北泽王与王后相继入座,群臣叩拜之后,晚上的篝火盛宴便拉开了帷幕。

    山野粗犷之地,没有配备正常的桌椅,地上只有毛毡毯与靠枕,食物放在矮几上,陈设颇有游牧之风。

    贺兰端烈无法盘腿坐下,只能留在轮椅上。素和流金学着王后与陈贵妃的样子,斜斜倚坐在丈夫的轮椅旁。随侍们则跪在主人身侧,小心伺候。

    秋围的主要目的是狩猎,宴会一开始自然是评算今日的狩猎成绩。太子猎到的麋鹿毫无悬念地助他拔得头筹,群臣恭贺赞美不断,他倒十分谦逊,直说随侍围鹿有功。

    接下来便是舞乐齐上阵,北泽喜爱男子舞蹈,模仿摔跤搏斗的过程,阳刚霸气。而压轴的,是兵部尚书千金段灵柔的一曲琵琶舞。

    当《平沙落雁》的曲调响起时,素和流金的心情有些复杂。段灵柔的表演,无论是曲目还是反手弹拨的动作,都与她当初在束月皇帝寿宴上献上的琵琶舞大同小异。不过秋围条件有限,她没有安排舞群伴舞,而是独舞至终。

    洛黎在一旁也看得疑惑,忍不住出声:“这不是……”

    素和流金赶紧摇头,示意她闭嘴。

    贺兰端烈见主仆二人神神秘秘的,不由问道:“怎么了?”

    素和流金抬脸望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段灵柔自己在曲终之后,主动说出了原委:“臣女听六公主说起素和妃曾在宫宴上跳过一曲琵琶舞,遂东施效颦,学来献予大王王后,还望素和王妃不要介意。”

    听她都这样说了,素和流金自然要客气一番,“怎么会介意?段小姐青出于蓝,实在不用过谦。”

    真的青出于蓝吗?洛黎撇嘴。段灵柔舞姿优美不错,可哪里比得上自幼苦练又天赋绝佳的素和流金?素和流金反弹琵琶,那都是边舞边弹,曲声不断的。而段灵柔反弹那一下,不过是摆个姿势,演奏都要靠台下的乐人。想当初素和流金筹备那场琵琶舞,花了近半年的时间,从曲乐到服饰再到动作,无一不是精心推敲谨慎编排。段灵柔今日一舞,单看的确让人惊艳,可若与素和流金相比,说成东施效颦并不为过。

    另一厢,贺兰端绮也在问贺兰端显,“王兄,你觉得段小姐比大王嫂如何?”

    段灵柔表演这琵琶舞是她提议的。在她看来,段灵柔的资质万里挑一,不可能比不过素和流金。在场众人无不看得陶醉,就是最好的证明。

    贺兰端显但笑不语,不肯表态。其实,他的内心与洛黎的想法一致。不,应该说更偏激。他觉得段灵柔连给素和流金提鞋都不配。只是碍着身份,不能明说。

    “眼下机会难得,不如王妃也为大王奏上一曲如何?”段灵柔下了高台,却没有退场,反而直接走向了素和流金。

    被她这么一提,北泽王也有了兴趣,“显儿之前就曾盛赞你擅琴擅舞,技艺冠绝天下。说起来,孤还没有亲眼见过,亲耳听过。择日不如撞日,流金,今天你就露上一手,让孤与众卿开开眼界!”

    君王有令,素和流金岂可不从?但要她再弹琵琶,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就算与闵惟君恩断情绝,当初的心碎却还未被时光完全带走。她不想摸琵琶,看都不想看一眼!

    “父王过誉了,儿臣的技艺实在担不起冠绝天下这四个字。离开束月的时候,儿臣也没有把琵琶带在身边,这段时日疏于练习……”

    素和流金还在推辞,段灵柔已经行到她的面前,笑吟吟地打断她:“王妃刚刚还要臣女不用过谦,眼下怎么又自己谦虚起来?太子精通音律,连他都赞您冠绝天下,那自然是不会错的。”

    下意识望了一眼太子,素和流金真有点牙痒。没事花那么大力气夸她做什么?

    “臣女的琵琶虽然不敢说是乐中极品,但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王妃莫要嫌弃,直接用它吧!”说话间,段灵柔已经走到了素和流金面前。

    素和流金一时词穷,只得站起来面对她。

    洛黎知道主人心情,于是小声说:“王妃弹琵琶都要用义甲,这次秋围也没带来……”

    “王妃用臣女的义甲便是了。”

    说话间,段灵柔将手中琵琶往素和流金一推,然后就收手去拆指上的义甲。素和流金哪里反应得过来,那琵琶直接落在地上,一侧的轸子磕到了摆菜的矮几,瞬间断裂。

    “啊!”段灵柔一声尖叫,心痛得眼冒水光,“我的琵琶!”

    一切发生得太快,素和流金有些发蒙。段灵柔的动作那样迅捷,根本没有给她抬手接物的时间。不过解释也没用,东西都已经坏了,素和流金只得赔礼道歉,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请回头工匠修好它。”

    “这琵琶出自鲁田之手,就算修好了,也不是一回事了。”

    段灵柔声音都哽咽了,委屈的模样那么明显。其实人都隔得远,也不清楚她们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通过话语推断。素和流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大恶人。

    那鲁田是制琴的名匠,数年前就已经撒手人寰。他在世时人人都说他制的琴好,到他死后,世人更是将他留下的作品神为神器。就这样的琵琶,段灵柔还说并非乐中极品。素和流金无语了。看她此刻珍惜成这样,怎么刚才那么大方就要往别人手里塞呢?

    无助得很,素和流金本能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贺兰端烈正要开口,却被太子贺兰端显抢了先,“鲁田的琵琶的确罕有,不过段小姐也不必难过,本宫那里还有一把藏品。等回到永邺,赠与小姐便是了。”

    三言两语替素和流金解了围,贺兰端显径自走到北泽王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儿臣也有些技痒,想抚上一曲为父王母后助兴。儿臣敢保证,技艺绝不在大王嫂之下。”

    到底是高兴的场合,北泽王也不愿意把气氛弄得太尴尬,于是哈哈一笑,允了太子的提议。

    段灵柔抱着摔坏的琵琶悻悻地去了父亲身边,素和流金原地坐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贺兰端显的筝技造诣非凡,随着他抚出的悠扬曲声,先前的意外总算是揭了过去。素和流金望着他,不由感激万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霉运一旦上了身,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去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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