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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疼不疼？”
“不疼的，像小蚂蚁爬一样。”
青瑶被他逗笑，又一针一线的缝着，等看到眼前歪七扭八的线条，她又懊恼道：“我笨手笨脚的，缝得好丑啊！”
“没事的，挺好看的。”
青瑶听了，看着他又是一阵叹气：“你这么好的娃娃，他们怎么都不喜欢你呢！真是没眼光！……”
离沐只是笑着，他看着这小丫头埋头仔细缝线的样子，她的手以前大概只拿得惯长剑和棍棒。这时却像个小绣娘一样细细替自己缝补衣衫。
他突然道：“你想不想要一把真正的宝剑！”
“我已经有啦！”青瑶挥挥手里扭曲的铁棍道。
离沭笑道：“我送你一把比这个好一点的，你要吗？”
“那我得看看比这把好多少!”
离沭说：“那是把挺好看的宝剑，之前也是一个女孩用的。她特别喜欢那把剑。”
青瑶摇头道：“人家的剑，人家还挺喜欢的，干嘛要给我啊？”
离沭笑笑道：“反正她现在也用不着了。”
青瑶还是摇头：“人家用不着了，你也不能就这么作主给我了啊。”
离沭说：“她也是你师傅的徒弟，算是你师姐。”
“真的吗？师傅怎么没跟我说过啊！”
离沭看着远处与连绵的云海连成一片的宫殿，低头笑笑道：“她当时还差点就嫁给我了。”
青瑶道：“真的？那后来呢，怎么没在一起了呢？”
离沭闭上眼睛，轻声道：“她为了救我，死在了堕魂渊里。”
“她烧死了自己，为了让我离开那里。”
青瑶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布娃娃是不会流眼泪的，但是她知道他很伤心，因为他的语气里有些哽咽的声音。
她仰头看着旁边高出自己一倍的巨型布娃娃。他一直都是那样淡淡地笑着，从来不会皱眉的样子。她不曾想到，原来他有这样悲伤的一段往事。
“栗子，你不要难过了。”
离沭转过头，朝她笑笑道：“我不会难过了。”
他逗她道：“因为我之前难过了很久，发现难过也没什么用。”
做什么都没用。她也不会回来了。
过一天算一天吧，毕竟自己现在这样子，是她拼尽全力，用了命换来的。
离沭低下头，擦擦她的眼泪：“你怎么哭了？是替我流的眼泪吗？”
青瑶哇地一声把他抱在怀里：“太惨了，你们！怎么没有人救你们？师傅呢，那么多神仙呢？……”
离沭拍拍她的背，给哭得要背过气的她顺顺气：“是的啊，可是现在想想也都没用了。不想了。”
不想了，就如同做了个梦一样吧，梦里再怎么惨烈痛苦，再怎么煎熬难过，醒了就毫无干系了。
……
夕阳西下，布偶人背着小小的女孩走在路上。天上的夕阳和晚霞灿烂得如同闪光的织锦缎子，青瑶趴在离沭的背上，她抽抽鼻子道：“我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忘记她好了，我会替你记着她。”
离沭笑笑：“她叫金瑶儿。”
青瑶憋了一会儿，忍不住扯扯嘴角，跟自己名字有点像哦，果真是自己的师姐：“这名字真贵气哦。”
“也是离焱起的。”
青瑶哼哼一声，道:“你叫我小青儿，那是不是叫她小金儿？”
“没有，不过有时候叫她小金子。”
“……”
青瑶撅嘴，她突然想起来：“她是不是还喜欢吃梨子？”
离沭沉默地点点头。
小青瑶的嘴巴撅了一会儿嘴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怎么又哭了？”
青瑶呜咽道：“有这么多人这么喜欢她，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了，想想都替她觉得亏得慌。”
她搂着他的脖子，心中有些嫉妒也有些可惜道：“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可是她却不在了，要我是她，能气得从地下爬起来。”
“是啊，多可惜啊。连她最后救的我，也变成了一个没用的布娃娃，不能给她报仇。”
离沐依然笑着，青瑶却觉得此刻的他周身都是浓浓地自责和悲怆。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难过了。你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娃娃，就算变成了娃娃，你也是最最厉害的那一个。”
离沐笑着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
“小丫头，其实我要告诉你，我要走了。”
青瑶抬起头：“什么？”
“我不能一直做一只让别人保护的布娃娃啊。”
她沉默一阵，道：“那你准备变成一个木头娃娃吗？还是石头娃娃？”
离沐笑道：“我也不知道。”
离沐听不到青瑶的声音，只觉得肩头有眼泪滴下来。
“小丫头，别弄湿了我的脖子了。”
青瑶道：“我舍不得你，不想让你走。”
离沐道：“那我不走了。”
青瑶却擦擦眼泪道：“不，你要走。你要变得很厉害！”
离沐道：“抱歉，不能一直做你的娃娃了。”
青瑶低头拉扯嘴角，声音却哽咽起来道：“没事的。我知道你这样好的娃娃，不会一直属于我的。”
她说：“我有过你这样的娃娃，已经很开心了！”
离沐刮刮她鼻子道：“我也很开心，遇见你这么喜欢我，又这么懂事的主人。”
青瑶抬头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呜咽着说：“你回来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
“厉害到不需要再做我的娃娃了……我就不能照顾你了……”
离沐只能抱着她，像平日她哄着自己那样哄着她，哄着自己的小主人。
“不会的，我会一直做你的娃娃的。你还是可以叫我栗子，喂我喝水吃饭的……”
青瑶眼泪模糊地看着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会一直记得我有个叫青儿的小主人的。”
青瑶听了，这才停了哭泣。
离沐帮她擦擦眼泪。他记起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看看身躯四肢，却是几乎说不出话来。离焱安慰他：“总比做一缕游魂好。”可是又好到哪里去呢？这样一副身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布里面裹的棉花，棉花里藏得轻木，不能浸水，不能近火。他日日念着为小金子报仇雪恨，夜夜想到她将自己推出深渊时的样子。他那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救她，一定要为她杀了那些狼子野心的魔族！等到好容易有了身体，却仍是无能为力。他只能日日坐在回廊上，像一副挂画，一个装饰品。看到他的仙子都夸阿笃一双巧手，将他原本面容一丝不差地描绘刺绣出来。他却哑然无声，对自己这副可笑的样子说不出话来，只拖着这副身体浑浑噩噩度日罢了。
然而不过一时的兴起，招惹的小丫头却开始把他当作娃娃照顾。是了，他这样子也只配做个陪幼童取乐的娃娃了。他自暴自弃，由着这丫头将他当作无力的娃娃的对待。不过就算是再无微不至的疼爱，到后来，终于也不过是把他又随意转赠他人。
他从未体验过现在这样全心全意地将自己交给别人去照顾。他来到这里时只觉得自己一无用处，一无归处。天与地之间，不需要他的存在，他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一个废物。最好变成毫无知觉的落叶，变成谁也看不见的一块泥泞，一块被西风剥去的灰漆。谁知颓废久了也无聊，他临时起意得罪的一个小丫头，反过来给了他毫无保留的喜爱。这样幼稚的小丫头，幼稚地把他当作娃娃的喜爱，他却不知不觉感觉到了存在的意义。他应该去变得强大，去保护这样纯净得有些傻的小丫头。
十日之后，他跟离焱告辞，离开了焦山。他决意去西边最远处的天息山那里，寻到传说中那位能够重生仙体的伍圣上神那里。
他这次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存在，不止为了小金子，也为了这个可爱的青儿，他要为了小金子报仇，也要保护这个天真幼稚的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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