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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转曲折斋内屋里,只剩几个洒扫小厮伺候着。沈璧君走进去,左右寻了一会儿,却不见董驹城身影。

    无奈,只好出来寻。

    哪知刚一出来就与他撞个正着。

    “知道来找我啦。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一会儿就要回去的,走不了多远。”

    她已经被他的话激怒,反驳却还是绵软无力,不像是拒绝之声。

    “那种宴会,谁爱去谁去。我们都多少天不见了,现下到处是人还怎么相处呀。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话落,便抓起她的手,急急从木阶下去。

    “你放开我。”沈璧君一下子甩开了他。“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董驹城没转过头来,只是颤抖着肩膀。沈璧君有点害怕,往后退着,没成想他忽地转身拉住她,怒不可遏地看着她。

    “我,我这就跟你走。你放开我。”沈璧君说这话时,整个人似乎屏住了呼吸,全凭思绪攒动,毫无自我意识。

    董驹城自然没放手,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几乎都捏痛了她。她后悔白孝贤说陪她去时,她拒绝了。更后悔沙祖说跟着她走时,她也拒绝了。但她不能把后悔二字写在脸上。如此,便要煽动他对自己做出不可想象的事来。他那只高高扬起的手里抓着她的木簪,好似稍不留意,他便一簪子戳瞎她的眼睛。任何古怪蹊跷都可以发生,可唯独不能发生在秋水台。阿娘病着,只能静不能闹。白庆瑜性情洒脱不羁,任性却聪慧,若董驹城与她自己的事闹开了,肯定会坏了他的面子。同时,也会让他觉得,沈璧君看似为人周全懂事,能说会道,其实不过一个遇事没有担待,无法自己解决,反要处处劳动大家的掉链子货色,就与那些个别的招人烦的深闺小姐一样。

    她向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想一遭难便稀里糊涂沦落成那样的人。

    “我们去哪儿?”

    董驹城急急走着,她跟在后头,几次差点跌倒。

    “看见前面那马车了吗?”

    她不敢抬头,只望着路,生怕不小心摔了。

    “可是,你要带我去哪儿?”

    再次发问,董驹城终于停下脚步。

    “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咱两从此双宿双飞的地方。别问了。”

    她愣愣看着他,这话从何而来?

    许是嫌她走的慢,他一把抱起她来,嗖嗖跑着。跑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接了。马车里,嗖嗖跑出五六个人来。接了沈璧君,便一股脑将她扔进车厢里。

    “好了,都走吧。”

    马车奔驰,车厢颠簸。沈璧君颠了几下,硬撑着坐了起来。

    “这是要去哪?”

    “告诉你,别问了。”

    他口气不稳,声音颤颤巍巍,似是紧张得很。

    沈璧君观察了他一下,确定是紧张,也就放心了。毕竟还没到玩命之徒的境界。为了再次确定,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果然,董驹城全身鸡皮疙瘩,发疯似的缩了回去。

    “别碰我,你个水性杨花的。”

    沈璧君倒抽一口气,缩回手。

    “那几日里,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掂量掂量。”马车速度极快,实在颠簸,董驹城只好抓住座位。他想用破口大骂来缓解紧张,可每次刚一张口,牙齿就颠得七上八下,还生生咬破了嘴皮与舌尖。

    一直被迫说不出话来,激怒了本就火冒三丈的董驹城。不得已,他一个嘴巴子打在了沈璧君脸上。

    沈璧君躲闪不急,脑袋一下子撞在车壁上。

    “阿君,阿君,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沈璧君十分惊恐,把他死死抓着衣领时,她看到的是一张着魔而扭曲的脸。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如鬼,眼神却藏着无数愠怒,黑黑的眼珠子像是要炸裂出来似的。

    “你原谅我吧。”又说了一次原谅,他便将他埋在她脖颈上。泪水滴滴落下来。她本坐着,现下可好,他一拽,反而跪在了车架里。他抱得紧,宛若狂蟒一圈圈裹着脖子。

    于是,他一松开,她便忍不住磕了几声。

    “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她劲儿还没缓过来,他便凑上来,在她嘴上眼上乱亲一通。沈璧君心惊胆战,只好抬起垂坠的双臂,想要抱他一下。给他个安慰,让他冷静下来。哪知,她手一碰他,他便猛得地抖了一下,扎开身子,使劲儿摇晃起她的肩膀来。

    “哥哥,你这是怎了,你告诉我呀。”

    “我,何苦告诉你这个没用的。”

    说着,他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她水性杨花,不知悔改,是个供男人耍弄,供世人耻笑的棋子。沈璧君听他说着那些个打脸疯言疯语,心里琢磨劝他别跪在车地上,怕颠簸坏了膝盖。可始终说不出口,只皱眉着急。

    “师傅,师傅。”她朝外喊着,外头竟丝毫没有动静。

    可等她转过脸来,却迎头受了重重的一巴掌。

    “瞧瞧你,什么都懂,是不是?什么都想得,是不是?”

    幸好躲得快,不是后脑勺砸在木板上,而只是摔到了肩颈。

    “让你不原谅我,让你不原谅我。”巴掌下来了,其他拳打脚踢也像是开了闪电打雷后的暴雨噼里啪啦全下来了。沈璧君急急缩成一团,双臂撑起赶紧挡着脸。

    “让你挡,我让你挡。”他未使蛮力便轻轻掰开了,紧接着便朝她脖子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就开始撕扯她的衣裳。沈璧君不知他为何变成这样,可她算是知晓他此时想做什么了。他先是骂骂咧咧撕扯她的衣裙领口,撕扯不开,便越发狠劲儿骂娘了。不知是慌乱,还是急躁,他的手被沈璧君的头冠上一根根长金穗子扎了好几下。

    “你穿这么好看,给谁看?给白……”话说了一半,又给沈璧君脸上来了一巴掌。“你说,这几日你都去哪儿了?说呀。”

    沈璧君说不了话,只紧闭眼睛,任凭他胡乱拆卸那流苏缕缕的金冠。就闭眼这一会儿,周遭忽而安静下来了。虽是车架颠簸,她却变得异常冷静。可就是这样的冷静,把她推到了更不可挽回的境地。她睁开温顺柔和的眼睛,这双眼睛是谭夫人与沈秋廷给的,融合江湖大佬的霸气与宫中权贵的贵气,灵动无比。可就是这种富贵灵动,激怒了董驹城。

    在他看来,这双曾经让他爱慕不已的眸子里,尽是蔑视、嬉笑,瞧不起。

    又是一个耳刮子。

    接着,再一次,哆哆嗦嗦,几声原谅又悬荡在她耳畔。

    车忽地跑过一块石头,车架几乎飞了起来。就在这时,沈璧君听见了奔腾的流水声。

    “有人追上了。”外头驾车的师傅大喊,“该怎么走?”

    董驹城跪在她的左腿上,撩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然后愤愤然骂了一声。

    沈璧君痛得嘴都闭不起来了。好不容易将腿挪了出来,便全身冒冷汗。

    眼见着董驹城一个巴掌又要下来,她反手一把抓住他胳膊。

    “人来了,若是哥哥不想露馅,我倒可以帮着哥哥说话。说完了,咱们的情分就此了结,谁也不欠谁。”

    沈璧君说话时,颤抖不已,生怕再次激怒,多次累积下来,他便真的发了疯。

    没成想,刚说完话。他却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她简直不知如何应对。只任凭他紧紧抱着,边哭边悔恨大喊道,“我不是故意要失去你的,不是的。你一定要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这样我良心才会安稳。”

    说完,又抓着她肩膀,焦虑地看着她,逼着她发誓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要记恨他。他也是逼不得已。“要做人上人就得付出,知道了吗?阿君。成大事大计者必是无义无情者。知道了吗?阿君。”

    “知道了。”她抽气说着。

    “我不是要带你去,不,不。我是在保护你。我不会带你去那种地方。我们是私奔。是的,我们私奔了。从此便自由了。”

    紧接着,他便宽衣解带起来。他解下玉佩时,沈璧君意识到他从未见过那块玉佩。噗通一声,那木簪子也掉了下来,一下子滚进木椅下。马车颠簸,那木簪子便在椅子底下滚来滚去。

    沈璧君急得快哭了。

    她是有过委身董驹城的想法,可不是现在,更不是与此时此刻疯疯癫癫尽说说胡话的他。

    可是,从手里抓到了簪子到真刺下去却是隔着千上万水。可他刚撕了她肩头的衣裳,她便恨极了。他头窝在她侧颈时,便高高抬起手,一猛子扎在他后肩上。他疼得靠了下去。她则赶紧起身爬到了车尾。可车快路簸,眼皮子底下全是泥褶子。她深呼吸,准备跳。没想着手里还死死握着木簪。一刺下去,居然不是扎在他肩上。什么时候抽出来的,竟毫无知觉。

    她左右看着,一双手突然拢住了她的肩。情急之下,她紧握簪子,一次次扎着他的手背。没想到用力过重,竟扎到了自己。一阵扎心的疼窜入全身,连腿脚都麻了。这一麻,也让她清醒许多,她紧抓着簪子的僵硬的手竟然松开了。不用再等了,她侧身滚入了泥地里。

    许是路斜又滑,摔下来便一下子滚到芦苇丛里。这芦苇随风弯折又根根沾水,不消一会儿便催着她滚进了水里。水草黏糊,绵密,细长。先是裹住了她的脚踝,后又拴住了她的蛮腰。她听见岸上人马慌乱,人大声呼喊,马蹄则声声错乱。可她就是无法呼救。刚一睁开眼,含着黏糊糊水草杂质的水便涌了进来。刚一开口,水就堵住了喉咙。

    下了一串小坡,水才突然湍急起来。水草也根根扯断,像是为她的永生放行。

    “那儿呢,少爷,那儿呢,您看。”岸上有人说。

    “还不让人堵住下游。你们几个快下去。”

    努力睁眼,凉水却是大火的颜色,橙红火烈的,十分妖娆。

    后来水猛晃了一下,只听,“少爷,少爷,你怎么亲自下去了。”一只胳膊搂住了她的胳肢窝,拼命拉她出水面。头露出水面时,她猛磕了几声,整个人已毫无力气,晕乎乎的。如同受人摆布的废人了。

    泥地真凉啊。她头晕,身上还打着颤。

    “沙祖,沙祖呢?”白孝贤心急如焚。

    一串擦着草走的脚步声冒出来了。

    “快,帮你家姑娘把这身换了。”

    几个人散开了,只留热乎乎的火在一旁烤着。说来也遭罪,为白庆瑜夜宴穿的衣服有七层。之前挡住董驹城的手,如今却紧紧裹得她喘不过气来。沙祖小心翼翼拉开衣领,木簪子戳出的小洞噗噗向外吐血。沙祖吓得坐在了地上。刚才见小姐被拖上来,她便吓坏了。要不是白孝贤大声喊她,小厮们拽着她,她恐怕都来不到小姐面前。

    这两项也就算了。这血,这皮肤上的小洞。还有这洞周遭样子鬼祟枯绿的水草渍,真真吓坏了她。

    不知怎地,她冥冥中心有灵犀,瞄了一眼沈璧君下体。果然,方才她便觉得不对劲,多久都不敢看,生怕例假真来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白公子。”她声声喊着。“小姐身上出血了。”

    白孝贤背身对着两人,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想来想去,只好闭着眼睛,转身大声说,“你帮你家小姐换衣服,就只管换衣服。先换了干净衣服再说。”

    可他忧思过度,又一时半会儿听不到沙祖手上的动静。只好暗暗在心里许愿“娶碧君为妻后,一生一世只念碧君一人,只对她一人好,再无其他”。许了几次,默念几次,才定下心来走进围布里。

    “你在一旁给我递衣服吧。”

    说着,便撕开沈璧君的衣领,拉她坐起,以衣布给她包扎。外裙脱下,他又发了一次誓,才轻手轻脚揭了她的内裙。

    “白公子,我来吧。”

    沙祖声音传来,他才如释重负。

    内带制好,放在下体。干净裙子依依穿上,又微微整理了头发。

    “白公子,你转身吧。”

    他一转身便将沈璧君抱起,跑着送上了车。然后不管不顾,仿佛周遭没人似的,兀自驾车离去了。一行人跟着他跑在后头,火光熠熠,如火龙摆尾,巨大却平静。因了忧心沈璧君遭受太多颠簸,一路人马走得慢极了。走了一半路,白孝贤换人来驾车,自己与沙祖在车内坐着,一言不发拉着沈璧君的手。

    “有火炉就好了,手还是这么凉。”他自言自语。

    “小姐真是受苦了。”沙祖附和着。

    走了许久,终于回到秋水台。沈璧君却还迷迷糊糊的,想说话,却声小如蚊,有气无力。现下,她躺在暖床上,呆呆望着大堆人忙活。白孝贤在床头帮她挑着包子里的肉末,喂她吃。白庆瑜则领着一众好友隔着帘子观望着,时不时还轻轻交头接耳聊几句。魏充照在一旁收拾着医药箱子。

    暖脚的炉子还没来,沙祖坐在床尾,帮她捂着脚。

    白孝贤一勺肉末递过来了。“来,张口。”

    她吃了,低低说着,“三思后,还是自以为是,做了错的决定。”

    “你这个年纪若是事事都周全正确,可就是神仙了。”

    她歪头看去,说话的竟是白庆瑜。他走近了,婢女们帮着拉开帘子。白孝贤不想离开,却还是让座给了老爹。

    “好些了?”

    “没这么脆弱。倒是打扰了您今夜喜乐。”沈璧君笑着说,“现在就是想吃东西,之前也没吃就走了。我想着,这一阵子有气无力的,恐不是吓的,是饿伤了。”

    还没等她话说完,白孝贤便出去吩咐厨房开火。

    过了一会儿,李师傅与贾殷进来了。

    “阿娘好吗?”

    “放心吧,阿娘一切都好,正睡着。希亭在一旁守着呢。”李师傅说。

    “那就好。”

    白庆瑜笑了。“这才是我的好儿媳。”

    沈璧君惊住了,赶忙要下地跪拜。

    “躺着,躺着,今夜你受累,虽是虚惊一场,倒也让人心神不宁的。”

    “都是我自个固执。不仅固执还高看了自己。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对了,明日何时入宫呢?”

    “都这样了,还惦记入宫呢。”

    沈璧君幽幽叹了口气。“若是晚了,那假皇帝还会信了你们这功高震主却不邀功,只贪恋红尘良家闺女的双黄?皇帝问起,怎么晚了?那沈家小娘子就如此不待见朕?到时候你怎么说:哦,昨晚她被她的旧相好劫持,也不知那旧相好经历了什么,竟变得语言错乱,伤人伤己。白叔叔,我想求你件事,帮我查查董驹城到底怎么了,行吗?”

    白庆瑜转着眼珠,摸摸她的额头,安慰道,“行,你先吃点东西吧,填饱了肚子,想知什么事我全告诉你。”

    沈璧君高兴,撑起身子,左右看着。“那我多吃些,白叔叔也多说。今天不能沐浴,我想吃锅子。”

    白孝贤笑了。“知道,早就安排下去了。一会儿就给你抬过来。”

    ------题外话------

    明天写《顾静无声》的第二部分,解释董驹城的行为为何如此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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