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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在做什么？”严屹低着头开口，嗓音微微发涩
步尘回头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勾起唇角。
“我欠你的。”
大厅内再无声息，许久，只听得冥王一句：“步尘，你便是这样让孤为难。”
步尘嘴角笑意更深，，似乎能够让冥王为难是件极开心的事情。嘴上却道：“怎会，步尘怎敢为难王上大人。“语调微扬，像是恶作剧的孩子。而后突然出手，拔下身上匕首抵在颈间，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不会疼似的，全然不顾伤口汩汩而下的血。
“请冥王大人放过他，只当是为了我。”
因为他这一句话，本来已经放松不少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你在威胁我，你以为这样便能保下他！“暗处的人似是怒了，音调尖锐，地面上原本缓缓流淌的岩浆骤然开始翻腾。
步尘没有回答她，只是久久看着地面，眼底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末了，却又是刚才告诉严屹的那句：
“我欠他的。”
那话绕在耳边，不消一瞬便散了，却也出奇的干净，干净的你一眼看向它，也便看透了去。
这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听见冥殿制司这般正经的说话，包括冥王在内。
那人说话向来带着玩世不恭的味道，现在却染了那样浓的沉重。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步尘站在原地，是他，又不像他。
漫长的沉默过去，严屹听见了冥王的声音，沉稳，带着不曾有过的无奈和不解。
“暗门无屹，其罪当诛，孤依冥律，亲手杀之，毙于冥殿，尸骨无存，魂飞湮灭，其妻墨月，为其求情，不忠于孤，一并杀之，从此幽冥之内，六界之中，再无此二人。“
无屹叩头，“属下谢过冥王大人。”
“你不必谢孤，毕竟以命保你的，并非是孤，“
严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出声。起身牵起墨月冰凉的手，走出冥殿。“谢谢你，步尘。”走出大门的前一瞬，严屹说道。其实他还有句话，想和步尘说：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欠过我什么。
大门在他们离开后关闭，几乎是在同一秒，步尘倒在了地上。墙壁上挂着的灯火悉数点起，一向阴暗的冥殿此刻分外明亮。
步尘抬手挡住有些刺眼的光，眯着眼，看着女子从王座上站起来，大厅光线充足，自然看得清她的模样。她生的极好，面上一派冷然之色，唯独眉眼带着几分媚意，却媚得很是漫不经心，鼻梁高挺，唇色朱红，眉间生着朵与晚笙一般无二的彼岸花，只是红了许多，也妖艳了许多。此刻，她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端的是凤仪无双，极威严，也极稳重的样子。
步尘悄悄翻了个白眼，装。
女子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微低了头，看他。
步尘躺在地上静静地看回去，气势竟是丝毫不弱。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看着步尘的血越流越多，脸色越来越差，女子终于再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抬手吸起落在地上的匕首，用力甩在他脸侧，堪堪停在只有两寸的位置。
“你倒豁得出命去，这是什么，你自己看！”
步尘扭头，便见匕首把大篆刻着的两个字“云华”。
步尘重新把头扭了回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当真没想让他活。“
云华，取得是冥河眼内千丈之下的冰玉所制，冥河水冰冷刺骨，千丈之下更是寒凉。寻常鬼物根本无法触碰冥河水，更别说下潜到阵眼内去取冰玉，况且冰玉尚且可得，制一把匕首需得精雕细琢。冰玉质地奇硬，万年玄铁也不比分毫，是以当世便只有这一把冰玉匕首，被制成它的练器大师赐名“云华”，云华所伤，创口不合，血流不凝，冥气不聚，伤者必亡，无解。
女子嘴抿着，看步尘随着失血过多逐渐惨白的脸色，终究是叹了口气，蹲下身，轻轻地拨开伤口周围的衣物，简单了处理了一下后取出一瓶药粉撒在他伤口上。
“不是说云华没有解药么？”步尘笑着看她。
尽管不想和他说话，她还是没好气地回答：“云华当然没有解药，我手里这瓶是冰玉粉，只能起到缓和作用，帮助你长合伤口，下次再受伤你依旧会流血死。“
步尘撇撇嘴：“我很好奇，无屹到底藏了谁，能让你觉得他非死不可。”
“好像是个叫晚笙的小姑娘。“
“找到她了！”步尘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被冥王大人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她了？”步尘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里带着探究。
女子白了他一眼：“我怎么会记得，你当孟姜白熬了几千年的汤了么？”反正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她干脆在步尘旁边坐下来。
“算了，不记得也好，你若是想记得，当年也不会去找孟姜了，“步尘摇摇头，”说起来，那孟婆汤好喝吗？“
她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神一片茫然：“不记得了，总觉得很苦，整个人都麻木的。”又回头看向他：”孟姜说过，若是为情所困，只需忘记便好，你也应该去讨一碗来。“
步尘又笑起来，只是笑容不再那么随意，仿佛僵在了脸上：”瞎说什么呢，我没事喝那个干嘛，晚笙呢，怎么还没见她被接回来。“
女子不答他的话，定定看着他，目光钉在他脸上，盯得久了，步尘别过脸去。
“你喜欢严屹对吧。”
“冥华。“步尘打断道。”我不想听。“
她叹口气：“你何必。”
沉默了良久，步尘终于回过头正视她：“我不后悔。”
不后悔喜欢他，
不后悔提拔他，
不后悔，用命换他。
冥华手仍旧攥着那药，白净的瓶身，入手冰凉：“真不懂你为什么。”
步尘对她说：“知道吗，当年的你，比我更让人不懂。”
两个人就那样坐在地上，谁也没有再开口。
很多东西，除自己外，别人都不会懂。
有如恨，有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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