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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窗外的一排屋顶上，今天是个晴天。
吃完早餐他租借了一辆单车，绕着老城区带她找到了一家打印店，她全程保持微笑，看着男友跟老板交代打印的规格。他说法语的时候尤其可爱，特别是思考措辞的时候，眼神含笑像是在说抱歉，然后努力地比划着自己要说的意思。
经过拐角处的花店，漂亮的法国女店主热情地跟他们打了一个响亮的招呼。
于是她买了一束新鲜的马蹄莲。
十二世纪盖的那座小小的圣母升天教堂，在他们路过鹅卵石铺成的广场时，响起了祷告的钟声。飞鸟一下子从那个罗马式钟楼四散开来，游客们抬头手忙脚乱地打开相机试图留下一些日后难忘的记录。
然后他将自行车停在了路灯旁，抓着她的手跑向了广场中央的雕像和喷泉。
她一边小小地喘气一边笑：“需要我给你一枚硬币吗？”
他将她的墨镜摘了下来，小心地别在了她的衣襟，然后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您好，”他礼貌地拦下了一位过路的老人，“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非常感谢。”
“您第一次来巴黎？”老人乐呵呵地接过了他的相机。
“不，”他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喷泉旁的安逸，“但也可以这么说，这是我们第一次来这儿。”
他转身回来，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声提醒：“记得微笑。”
“游客照拍完了，下面该许愿了吗？”她摊开掌心里的两枚硬币，递给他。
他只拿了一枚，但是她把剩下的那一个也塞进了他手里：“都给你，你可以多许一个愿。”
他挑眉看她。
喷泉中央矗立着一尊饱经风霜的圣母像，她歪着脑袋：“你知道我不信上帝。”
“那我可以替你许一个。”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想要什么，嗯？”
“灵验吗？”她看着他，眉眼含笑地问。
他笑：“你可以试一试。”
“这个愿望有些难，所以你得格外地虔诚一些，”他看着她笑眯眯地凑近他的耳边，悄声说：“我想让我的男友早一点拿到奥斯卡。”
他垂眸俯身吻了吻她的嘴唇：“上帝会听到的。”
中午的时候起风了，太阳躲进了云层，气温一下子回到了暮春。她回去换上了一套正装，黑色的，裁剪不那么贴身。
“学界都这么严肃吗？”他笑。
“不，我只是……”她对着镜子将耳后的头发别了起来，一丝不苟像是即将出庭的律师，然后回头朝他笑了笑，“不希望大家只在我发言的时候不严肃而已。”
在跨文化的研究和比较中，难免会有很多一知半解、自以为是的看法，而这些看法在面对第三世界和那些欠发达的地区时尤为恶意且明显。这并不是一次高规格的学术研讨，甚至好几位应邀前来的学者都只有铭牌来到了现场。没有太多人在意这次会议，就像威廉早就婉拒了邀请，但是她不行，这是她的责任。中国的文学远没有达到欧美文学的辐射深度之广，每一次都有种种引人发笑的结论被提出。但她绝对笑不出来。
他们步行去了报告厅，然后他坐在离她视线很远的席位上，听完了这场冗长的学术会议，看她沉着冷静地与别人握手寒暄，询问或反驳着对方的结论，语气婉约，字句铿锵。
结束之后，安逸和一位国内的学者交换了彼此的联系邮箱，然后匆匆赶到出口处领走了等待已久的男友。
“睡着了吗？”她笑着问他，出门前别好的头发此时已经散落到了耳边。
“我以为你听见了我的掌声。”他回答，“累吗？”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穿得如此正式了，她简直把一场会议开成了辩论。
“没有。”她微笑，“只是有些口渴。”
“你们每次开会都这样吗？”他询问。
“不，”她笑着摇头，感叹了一句，“这次聪明人都没来。”
他笑：“你不是吗？”
她摇头：“我还算不上，只是一点小聪明。”她狡黠地点了点手指。
“我还从未问过你。”他突然开口。
“什么？”她抬头认真地看他。
“你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她没有立即回答。
“等我想好了之后再告诉你。”她最后说。
“这个时候来戛纳总不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她看着机场里的人潮涌动。
一年一度的戛纳国际电影节使五月的戛纳成为全世界的焦点，随处可见的镁光灯，让这个本就不大的城市格外拥挤热闹。
为了躲开狗仔，ke派人先将安逸接到了酒店。
戛纳是法国仅次于巴黎寸土寸金的地方，是富人们的度假天堂。每一座酒店都富丽堂皇如同上个世纪的宫殿。门口聚集着大批或驻扎或流动的记者，目光紧盯着每一个进进出出的游客和明星。在助理和门童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帮她拦住旋转大门的时候，甚至有人高声喊着让她看镜头。她赶紧在助理的遮挡下快步走进了这座过分奢华的老牌洲际酒店。
等她打开房门，等候多时的男友挑眉：“你竟比我还慢一些。”
助理笑着解释：“啊，安妮小姐刚刚遇到了两位漂亮的中国女演员。”
汤姆戏谑地发出感叹：“哦啦啦，我大概做了个不明智的选择，是不是觉得身边的星星多到闪眼？”
她举起双手：“再三声明我真的不追星，只是走廊里到处都是拍照的漂亮姑娘，一时眼花缭乱。”
“所以要到签名了吗？”他笑。
“没有。”她摇头坐到了沙发上，“但是刚刚有两位你大概不那么熟悉的中国女演员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时，还是有些不太真实，你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电视上就都是她们的作品。”
“是什么感觉？”他笑着问她。
“啧，”她歪头想了想，“怀念童年？”
今天会放映两部东欧国家的电影，她提前买了票，两人乔装打扮之后去了电影院。
“你不一定非得陪我来看。”她压低了声音在电影开始前一分钟跟着他从后门溜了进去。
如此辛苦又麻烦，他也就只能陪她看半场而已，然后就得赶回几百米之隔的酒店参加迪奥为几位导演和演员举办的暖场arty。
但是他坚持。
“我只是不想你刚来我就丢下你一个人。”他回答
“可是我知道你不这么想就可以了，你可以不用这么累。我爱你，也完完全全相信你也爱我。”她觉得他有些过分保护自己，这对他不太公平。她也根本不想做一个自我主义的女友。
“但是我害怕你这么想。”他只能再次这么解释。
“汤姆，我觉得……”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电影的片头已经结束了，屏幕亮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男主角的独白上的时候，她转头看向他，“你觉不觉得我们之前有些过于客气了？”
她说“客气”，像是思考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想到的一个不那么恰当的词汇。
但是他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觉得，”漆黑一片的影院里，只有屏幕上的光照亮了她的左眼，她认真地凝视着自己，他哑了哑嗓子，“你觉得，我对你过于客气的原因是什么呢？”
她似乎在笑，然后将头转了回去，他听见她不那么确定的声音轻声地说：“心理学上说，补偿心理的根源是自我的不安。”
“如果不是因为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当然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你；那么是不是因为我给了你压力？”
“不，完全不是……”他摇头，却被她再次看过来的眼神阻止。
“噗嗤——”她捂住嘴试图阻止自己的笑声，“吓到你了吗？”
他哑然了几秒，然后一脸无奈：“darlg……”
她安慰地亲了亲他的嘴唇：“好了好了，赶紧看电影。”
她像是完全从刚刚那么严肃地对话中抽离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屏幕，嘴角随着男主角的冷笑话而时不时地上扬。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她回头抱了抱他的胳膊：“晚上见。”她起身将他送到了后门。
他隔着口罩亲吻她的眼眸：“注意安全。”
电影院离她下榻的酒店很近，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随着人流步行回去。
这里的夜晚明亮如白昼，街道上到处是奇装异服的模特和摄影师，以及三三俩俩穿着人字拖在海边散步的游客。高档会所和酒吧门厅外总有一些穿着晚礼服的漂亮男女，面对着镁光灯，或者等待保镖和司机的到来。
而当她到达酒店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聚集的人群最多的地方。毕竟最有价值的那一撮人今晚都在这里下榻。以及今天迪奥的arty就在酒店的六楼举行，它在这儿拥有一层宽敞且豪华的套房。
在她穿过悬挂着两千五百多张明星肖像的一楼门廊，看到人满为患的电梯出口，想了想还是走向了楼梯。灯光昏黄，楼梯间是整墙的镜面，是好莱坞式的场景。她驻足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再转身继续往楼上走的时候，被迎面走来的熟人叫住。
“我看你写了巴黎的街道，就在想你是不是正在法国。bang！在这儿看到你。我还真是不意外。所以那个故事你写得怎么样了？”他语速很快，滔滔不绝地说着，脸上带着一丝年轻人的腼腆而睿智的笑容。
她有些愣在原地。然后惊讶地大笑：“嘿！杰西，你怎么也在这儿？”
杰西·艾森伯格耸了耸肩：“很简单，因为我是个演员，虽然你大概忘了这一点。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想问我这个问题吗？一部小成本电影友情参展，我受邀来凑个热闹，所以那个故事你写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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