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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李白出侠记之青蛇 > 八十一.道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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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济堂”的客堂。

    这“广济堂”墙高檐飞,是京城不多的徽派格式、京都第一大药号。药房大门面东,朝向东市,占地有三亩余。西边,是平康坊中巷道。西北巷道尽头,是一道高高的黄墙。墙后是一座山门开向北面的叫“留愚”的寺院。

    进入药号正门,即为宽畅宏大的店堂,一应布置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堂皇气派。

    西北有一角门,转入门内,却是一亩之广的前院。这儿鹅卵石铺地、开阔平和,是平日摊晒筛选药材、炮制丸散的所在。南面一长溜倒座房,也有一丈八尺高,便是药房大伙计的住房和堆放一般药材的库房。西面是布局里充当西厢房的六间屋子,其实是六存其五。顶头那间梁柱齐全,独缺了三面墙,原来就是西北角院门的廊厦。平日药号里人物,便假此进出。而院子北边,是稍矮的九间平房,其中东面三间是大掌柜办公场所、整个药房的中枢;西边六间做了一位老医师和俩帐房先生的办公、起居用房。这中间是颇为素朴的台门,一条长长的甬道通往后院。

    说回客堂。

    客堂北边差不多整个墙面,都是极贵重的名家字画。

    中央是一幅出自隋名家展子虔的台阁山水中堂,而与之相匹配两的对联和横批,落款人竟然是东晋大书家。这件书法并非画的原配,用在此地却又是极贴切的。下面横放一张大挑台,台上却并没有寻常人家供奉祖先的物件,只是存放了几种典籍。东面是几案,上面文房器物齐备。再过去是一溜长柜到顶,是书柜。与往常不同的是,屋子西面坐床后的偌大一片墙头,是布置得极匀称大气的字画古董。

    此刻,宽敞堂皇的大客厅里,还是亮亮堂堂。——原来中庭左侧,那寻常待客的坐床上,此刻是床明席净,已点起两盏三尺高的铜短檠,粗大的灯薪不时爆出豆大的火花。

    博雅之所,有人居然粗莽闹事。

    因而更显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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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是一位身量稍高却极瘦弱的老道。

    他面对西北屋门前的管牲畜房的伙计老金头,摊开两只极大而纤细的手,满脸冤屈神色、正大声嚷嚷着。

    就在此时,从东厢房传来一声粗重咳嗽,随后一前一后慢吞吞踱出俩人来。

    这一来,倒把场面给镇住了。那老金头,赶紧一溜跑来到走在前面的那人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声嘟嚷了几句。来人点头,对怒气冲对冲的的老道人慌忙陪起笑脸,肃手一拜,道:

    “请老先生息怒——请坐、看茶。”

    此人便是“广济堂”药号中年胖掌柜严引泰。

    他的身后,是成名已久的大侠葛老七。刚才,陆府老管家董述碰巧来跟他和葛老七商量事儿,所以半天没到大堂出来应酬。他其实早就瞧见老道人骗过门房,鬼鬼祟祟地蹿进大堂里来。而在此之前,跟了他来陆府的心腹伙计,已把大致的情形跟他做了禀报。

    他本不宜在陆府的客厅露面,可再不出面,恐怕那牛鼻子老道又要生事。

    严引泰朝老金头使了个眼色,将老道人让入床旁净席。

    他拿起床上的一张看似拜帖的白麻纸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是一帖针对陆申这类伤者扶本养气的疗伤药,与先前在长乐坡司马无疾开出的方子极其相似,只是少了化痰顺气的成份而多了两味生津滋补的贵重药材。

    这又是咋回事?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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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见状笑了。

    严引泰抬头瞧了一眼老道,想了一想,又将纸片翻转身,这才瞧见中间一行字:长安东明观。他一时间茅塞顿开,明白此人实在机伶狡诈,不可瞧。他将纸片递给紧随身后的当值伙计,又对那老人道:

    “娃儿刚从乡下来,不懂规矩。请先生恕罪。此地并非药号,不过您老既然来了,病人又急等用药,鄙人马上给您老找个伙计抓药。”

    严引泰态度和蔼。他刚才已与当值的心腹伙计聊了两句,知晓这老道人进庭堂之前,已先有一个僧人在“广济堂”药号西、南两条坊道间溜哒了好几圈。而今晚“广济堂”周围,有更多陌生人走动。这老道人进得屋来,往床上拍出这张药方,转身四下略一张望,便掉头去推偏院院门。那当值伙计见情势不对,一边逼近来人大声应客,意在提醒躺在南面倒坐房东头侧屋的老金头。

    这东头侧屋的老金头,平日负责看管马房。

    此人不会武功,这时倒留了个心眼,往袖里塞进一把铁称杆,翻身应声而出,将道人堵截在大厅西北角的院门前。

    他朝伙计使个眼色,让鬼头溜往后院报信。

    伙计会意,吱呜着后退几步,一转身,悄然溜出角门。转了一圈,没找到老管家,他只好求救于老主人严引泰了。

    此时,伙计将一杯刚沏好的茶,端到老道面前。

    这老道那刚才还安然扶膝而坐,见状长身而起。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并不理会伙计,只见他手里敲打着一把细长的铁骨折扇,对严引泰嘻嘻一笑道,“怎的贵府一个娃儿,竟是这等横。——好玩,好玩!”

    随后,只见他身子一扭,人已掠到南边侧屋门前、

    淡淡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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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引泰一愣。

    随后,他赶紧追上道人,胖大身子略一横,就象一堵宽大的墙,把老道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他道:

    “请先生用茶、指教。”

    “贫道实不敢当。”道人往严引泰身旁一挪,嘻嘻一笑道。“当家的,——且径自忙去,不必客气。”

    “先生,您老这药一时半刻还配不全,是否请先在这边席上坐一会儿;或者您老先回,鄙号配好药马上给送去。——您老宝观可是东明观?”

    “不必了。且容贫道到院子里溜哒溜哒。”

    这道人“哗”地一下打开折扇。

    只见他一边说,一边避过严引。随后只一掠,人已到了屋子一侧的角门前,意欲直奔前院。

    说时迟,那时快。

    没等此人跨入院门,这老金头料到他会来这一手,早已抢先一步移到院门前,将他生生堵住。同是,他袖间铁称杆疾出,杆尖快逼到了他的前襟。道人顿住脚,瞧了一眼前襟的称杆尖,笑道:

    “您老怎么妄下杀手?”

    “先生请留步。”严引泰对这道人刚才看似滞重若象,却动如雀的伶俐身法,极为惊骇,知晓此人功力太深,不可力敌,上前又是一揖,道。“咱家有主人近日染有重症伤寒,才在花园内屋歇下,扰不得。”

    老道“哦”了声,随即收起摊开的扇面,翻身一揖,道:

    “重症伤寒?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也,哥哥!——依贫道揣摩,你家倒象是有一老人染恙在床啊。此病也只是家常便饭,不必如此惶惶然。贫道无缘问学,只是也略知些岐黄之道,若是愿意,不妨容贫道瞧瞧,手到病除不敢说,坏处却绝不会有哩。”

    说话间,他的肩头朝一旁的墙壁靠了靠。

    严引泰就觉地上一震。

    再瞧老道,他身子已大鸟一般往花园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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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引泰大惊。

    随后跟了过去。此时,刚才没了人影的葛老七,突然出现在老金头的身后。只见他一把接过老金头手中的铁称杆,疾刺老道的后脑。待得他晃过脑袋,自个儿却身子一扭,左指疾戳他右侧胁下几大穴位。

    这一连几招,突显出葛老七的老道和狠劲。

    那道人微笑。

    他脚底更是伶便,又只一动,避过葛老七闪电般的劲指,却轻舒长臂,疾如闪电般疾戳他右肩间大穴。葛老七的武功见长于脚法劲疾伶俐,还算躲得快,已堪堪被老道铁杆似的手指划中穴位。他顿时肩头一麻,手里的铁称杆几乎脱手。

    葛老七暗自叫苦。他忙顺势右转,伤肩一垂,左手护定命门,右腿使出一个可谓看家本领的“穿山腿”,倾力踹向老道下腹。

    葛老七这腿功当日也堪称一绝,能挡者寥寥无几。

    老道瞧这腿来得太横,有点急了,索性把真气一提,用右掌硬接。只听“砰”的一声轰响,也不禁往后移了半步。

    再看葛老七被道人的掌力一撞,横摔下去。

    只可怜那老金头,此时正巧避向门旁,却堪堪被葛老七没收回的腿打中后背。老金头脑袋一蒙。他一个踉跄,翻身疾退数步,踉跄了两下才站稳脚跟。那道人“嗨”的一笑。只见他树起铁扇,朝葛老七执手一揖,道声“得罪”。

    随后转身。

    劲风似的一溜碎步,长驱直入掠入西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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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堵墙。

    灰白色的墙。这老道才出得店堂角门,便迎面撞上这堵墙透过来的一股无形的劲气。老道急忙收住脚步。把眼一瞧,对手竟是身长不过中人的一介书生,正张开两臂、朝他颔首冷笑。

    这便是李白。

    此前,一身灰色布袍的李白,正背手肃然侯在近门的花园一角。他的两肩,早已落了厚厚一层白雪。

    李白一点也不含糊。

    见老道到得身前,趁他还未站稳脚跟,蘧尔移步探身,一个“饿鹰啄食”,疾指他的咽喉而去。老道眼见耳旁寒风一动,慌忙拨转身,脚尖一点地,腾身而起,退在一丈开外的南院门前。

    这边丹砂早已长刀出鞘,从左侧护定李白。

    而更令他惊奇的是,刚才明明瞧见那葛老七横摔下去。此时却又幽灵一般飞到他的身后,挺起铁称杆逼住他的退路。

    李白瞥了一眼丹砂,示意他后退,随即垂手躬身一揖,笑道:

    “老先生,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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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不禁谔然,一时语塞。

    等到定神看去,却是个后生。只见得此人两眸炯炯,如饿虎咄咄逼来,心头一凛。想这伙子指掌间劲疾如电如风,而面对强敌却又异乎寻常地镇定、从容,着实不多见。不由得惜才之念顿生。

    不过要他就此作罢,也不可能。

    他倒想再试试李白的身手。于是,老道一边欺身逼近李白,拱手一揖,连声道“幸会”,一边瞅准空子,劈面疾出数掌,朝李白肩、颏和脑门打去。

    李白并无怯意,脚下游走自如,一一避了过去。

    这一个回合过后,老道暗暗吃惊。他原想打李白一个下马威,把他逼远,再作计较。却未料李白身法如此轻灵,不经意间,便避过了他这一轮堪称凶悍的攻击。不但如此,眼前这后生躲闪腾挪之际,铁指屡屡偷袭道人胁、肩大穴,尽显其极高妙的轻功与剑术。

    更糟糕的是,就在他与李白竭力周旋之际,身后又有人逼来。

    这是严引泰。只见他率先掠入后院,逼向道人身旁。严引泰身长力大,他没等道人转身,便倾力朝他胁下打去;葛老七随后闯了进来,略一调整,便瞅了个空儿,挺起铁称杆,便探身向老道面门恶狠狠刺去。

    李白见状,一个“仙人指路”虚戳道人左肘大穴,趁他去躲葛老七的铁称杆,再使出一个“接节枪”的绝杀,直指他的咽喉而去。

    在老道看来,这似乎是一场看似喜剧式的杂耍。

    可严引泰却很担忧。

    他担心,接下去这救死扶伤的“广济堂”

    会演变成了一所血腥的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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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势突变。

    就众在人都以为这老道力立败现场的一刹那间,只见他右脚尖猛一点地,身子一仰,硬生生横着掠出一丈开外,又在西房窗下稳稳站定。

    众人见状,都吃了一惊。

    刚才老道见李白、严引泰和葛老七三位高手左右夹击,料已无胜算,叹了口气。他早有退意,又见李白骤施杀招,再不迟疑,施出“卧蛇捕蝉”的看家本领,一下便脱出重围。

    不过还没等他站稳,李白脚下更快,只一掠,抢到屋子窗前逼定老道。

    他一方面将老道投向房内的视线挡住,一方面封住了他突入房门的通道。

    老道无奈,向李白合掌一揖,又对严引泰、葛老七笑道:

    “各位施主好身手,贫道领教了,就此打住,如何?各位施主不明究竟,若要论起来,贵号大东家陆申陆老先生,还是贫道神交已久的老朋友哩!”

    李白道:

    “既然如此,晚生倒要请教,老先生如此这般打上门来,却是为何?”

    老道一拈手里的铁扇,道:

    “贫道了无恶意,此乃误会也。”道人抬头四下来一瞧,用扇尖点向李白身后不远处的屋子“——敢问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屋子眼下正歇着两天来一直为陆申瞧病的郎中。

    严引泰一听急了,喝声“道人,休得无礼”,一面欺身逼近老道,一面摇手示意李白别再理他。葛老七心犹不甘,见状也重新提起真气,抢身上前,堵住老道退向药号后门的通道;严引泰则一晃身子,抄到了道人的背后,一个“拨草见蛇”,堪堪要蓄力打出一掌。而丹砂则掩至李白身旁。一把大刀直指道人的咽喉。

    李白忙向众人摆手。随后却不动声色,又向老道一揖,朝身旁的堂屋做了个请客的手势,道:

    “还是这儿方便哩。先生请!”

    老道朝李白颔首一笑,随后他径自转身、向堂屋后门缓缓而去。他边走边说道:

    “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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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引泰松了口气。

    他朝葛老七递了个眼色,疾步走向二进的门楼。葛老七会意,抢在李白之前,紧随老道其后而来。

    此刻,当值伙计正横把在后门前,见状忙转身一溜烟回店堂张罗待客。

    老道瞧见那伙计已将侧屋墙壁飞散的砖块粗粗收辍一过,地面还留有不少泥墙的残块,不禁皱起眉。

    迟疑片刻,他顿住脚步,车转身朝身后的李白执手致礼,道:

    “恕贫道无礼,敢问您可是李太白?”

    “哦?——蜀人李白,请教了。”

    “得罪,得罪。居士如今在长安城可是侠声不,诗名鹊起啊!”老道朝早已沏好茶、端到他面前的桌旁后垂手而立的伙计,和又贴近他身旁的徐纪瞥了一眼,亢声道,“——贫道乃长安东明观老过。此番打搅贵号,全是受人之托为贵号而想。李太白居士真了不得,这‘广济堂’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不过依老道看来,这陆家老屋早晚也会快为一是非之地,还是请贵号早早为大东家陆申另做打算为好。”

    李白心里一凛,道:

    “请道长明教。”

    老道乐了。此刻,已听得净街鼓一声声从皇宫那面传来。“对聪明人就不说那废话啦!”他微微一笑,道。随后,他把打开一半的铁折善“吱”的一声收拢来,又朝李白、徐纪合掌一揖,转身朝院门走去。徐纪见道人拔腿要走,也不勉留,朝身旁的伙计一瞅。厮忙奔向柜台,将已配齐的一大匝药提来,递给道人,随后开了大门。老道接过药,掂了一掂又顺手放在床上,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两吊铜钱,轻轻搁在那匝药旁,对李白笑道:

    “这药还是留给用得着的人吧。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他说罢,笑一笑。

    随后转身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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