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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沧悬空门 > 第十七节 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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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震南刚一坐定,便道:“该从何说起了?”话音刚落,便觉得周围一片宁静,自己也陷入回忆里娓娓讲道。

    “太文帝永泰三十三年,我父受封沐国公,先帝因感我父功勋,发宏恩,亲赐栋王之女兰陵为我正室,次年,肖韵出生,三十六年,宁江南部反叛,先帝特封我为峻威大将军率亲军十万讨伐叛军,叛军仓促起兵,很快被击溃,所余残部退往大黑山,化整为零,与我部周旋数月之久,先帝动怒,限一月清剿残部,并将匪首押往帝都亲审。大黑山丛林密布,到处沼泽,陷阱,我正为此焦头烂额时,却在大黑山深处,遇到了回老前辈与绿罗,正因为他两人相助,才逐一击破山中哨位,悄然无息的攻破老巢,活捉匪首。绿罗与我渐生情愫,便与我一道回都。”

    肖震南顿了顿轻叹道:“大黑山中的日子虽苦,心里却甜。”

    “绿罗自嫁入府里,也不计较身份地位,待人极好。我父母虽不看重她,却也不讨厌她。三十九年先帝晏驾,诚帝登基,诚帝姑母,先帝胞姐,惠宁公主因先帝之事特回朝吊唁,惠宁公主贤德,只是二子不善。绿罗因肖韵生辰,与肖韵在坊间买些杂货,不想与那二子相遇,绿罗见那二子强霸坊间,甚无理,便出手将那二人打成重伤。皇上得知此事,颇为震怒,只因惠宁公主一再求情,皇上这才免于严惩,只将我与父亲宣入朝堂,特旨将绿罗禁足四月,以示小惩。”

    “回到家,我父大怒,将绿罗捆绑责令先执行家法,杖十六,绿罗是何等刚烈女子,怎能受这耻辱,况此事如不是涉及皇家,也不该获罪。”

    “我有心求情,却被我父亲训斥,说我平时里太娇纵她,才使她冒犯天威,促成今日大错,我想,如果经此事绿罗的江湖习气有所收敛也是好事,便也未坚持,不想此举却让我抱恨终身。”

    “第二日,再去看她时,才发现,屋里空空如也,人已经不知去向,此事关系甚大,府里也不敢明里找人,只得暗暗寻访,访了几月无半点音询,只恐走了风声,不得不上书皇帝说绿罗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后来也差人到处寻访,都是无功而返,新帝登基一年后,边境战事频发,我父年迈,不能再领兵出征,我便一心杀敌护疆,不再寻她。只是时常想着,绿罗那样的女子,应该仗剑携酒,快意恩仇,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如此想着,心上便少了份内疚,少了份牵挂。如今,乔儿突然出现,我才发现,这些年心里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心里一直惦念着她。”

    小乔默默的注视着肖震南,听着他讲着母亲的过往,母亲的过往既熟悉又陌生。而后想起那个兰花香囊,“南与兰”,母亲当时绣着两字时,心里想的就是眼前这二人吗??

    “乔儿,快吃饭,都凉了!”兰陵夫人一声轻唤将小乔从深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肖震南将桌上一只大鱼的鱼肚,轻轻挑起,起身放在小乔碗里,满眼的怜惜。“来,快吃!唠叨了半天菜都凉了!”小乔低头默默的回忆起与师傅师娘在一起的日子,也是这般!

    “师傅在时,常埋怨我清冷,如今他不在了才后悔,明明心里依赖的很却故意要去疏远。与彩云之南的众人相处,才知心门紧闭,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肖韵见小乔仍是一言不发,有些着急的轻唤道:“乔儿,你若心上有些怨愤,兄长更是愿意加倍的爱护你。不瞒你说,你回府不过半日,爹已经方寸大乱,如今战事虽不频繁,却也是不断,爹爹与兄长皆是武将出身,今日一聚你我都不知何日再见。”

    小乔抬头看向肖韵,肖韵鼓励般的点了点头。

    “爹,大娘,你们也该多吃些,对眼睛好!”小乔轻道并将鱼肉挑起放在肖震南碗里,小乔突的举动让大家错愕了一瞬间,肖震南眼里的泪终是滴滴落了下来。急急点头,语言不清的直说好。

    兰陵夫人则一把将小乔搂在怀里,爱怜般的扶摸着。小乔依在兰陵夫人怀里,嗅着兰草的轻香,真的,真的,很幸福。

    肖韵哼着小调,在肖乔身侧幽闲的踱着步子,掩不住笑意道:“哈哈,想来咱爹晚上定是睡不着了。”

    肖乔道:“他睡不着,你反到是高兴了?”

    肖韵道:“高兴啊,哈哈!”

    肖乔望着肖韵眉间的喜悦不加半点掩饰,心也跟着畅快起来,忍不住也轻笑起来。

    “好了,明儿我还得去军营,我的乖乔儿是想跟哥哥睡了?”见肖乔使劲的摇摇头便嘟了嘟嘴又道:“那你也早些休息,等哥哥过几天得空了,再带你四处逛逛!”肖韵伸了伸懒腰,靠在门廊的柱子上,对肖乔摆了摆手。

    “嗯!”肖乔略点了点头,刚走了两步又被肖韵叫住,询问般的看向肖韵,见他慢慢走过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道:“怎么才半日,便有些舍不得了??”肖乔轻笑道:“我就在这等你!”肖韵听后随即爽朗一笑道:“好。”

    小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回忆起过去种种,喃喃道:“娘,如果你还在那该有多好!”再想着,突的道:“伊蓝!”

    “嘿嘿,你怎么知道是我!”伊蓝轻轻笑了两声,从暗处慢慢走了出来。

    肖乔从床上起来道:“我自然知道!”

    “别点灯!”伊蓝见肖乔拿出火折,忙阻止道。

    肖乔无奈的轻应了声。伊蓝四下张望着道:“候爷与我门不是一路人。嗯,环境还挺别致的,跟你也很配,只是这晚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肖乔道:“我晚上能有什么事,还要人伺候?只是这几日,不便去学堂走动。”

    伊蓝跟着肖乔坐定道:“神都入冬太冷了!学堂确实也不便再去,如今你寻得身世,可又与沧悬门有些交集,事出突然,还得好好筹划才行。眼下还是安心留在候府吧。”

    “红袖她?”肖乔突的问话,让伊蓝急急低吼道:“你怎么不问我心里是不是舍得?反倒是问她?”

    肖乔远远的端详着伊蓝道:“你好好的在我面前又说这么多宽慰的话,还需问吗?”

    伊蓝咧了咧嘴回道:“可是小乔,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对红袖特别来劲了?”

    肖乔笑道:“我不曾说过吗?她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

    伊蓝忙道:“你娘?”

    肖乔摇了摇头道:“我师傅!他们的眼里总是溢满了温暖与爱护!初见只觉得像,时间越久就越难以忘记!”

    伊蓝笑笑又道:“你这么一说吧,好像确实挺像。要不明儿我让红袖来府里伺候着!”伊蓝不等小乔拒绝便又道:“这里不比家里,你涉世未深难保不会吃亏,有她在你身边,我放心。”

    “还有……”伊蓝正了正声音严肃的说道:“乔儿,恭喜你。”

    “说什么恭喜不恭喜的?只是家中事务繁多,若是离了红袖,你可应付得来?”

    “换了旁人,叫我如何放心,我那边你就不要操心了,安心做你的公子爷。”

    小乔自是争不过伊蓝,也只得妥协,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半响,伊蓝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正想再说时,外面转来几声夜莺的啼叫,伊蓝往窗外望了望不舍道:“得走了!”

    肖乔道:“怎么了?晚间还有事?”

    伊蓝一摊手道:“没办法呀,夜里还有些事是早就定好的,明儿晚再来看你!”

    肖乔道:“明儿还来?”

    “不乐意啊,走了!”伊蓝恶恨恨的低吼道,转身瞪了小乔一眼。假意愤恨打算翻身而去。

    肖乔反笑道:“好!”伊蓝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翻墙而出。

    肖乔静静靠在窗棂边,望着院外黑影消失在夜色里。

    晌午刚过,肖韵便拉着肖乔道:“再有半月就冬至了,你这一身也太单薄了,哥哥,有些住家的衣服头些年置办的,因常在军中,也穿不上,乔儿如不嫌弃,拿来穿吧!”

    肖乔点点头。肖韵又笑道:“娘让咱过去趟!”

    肖韵与肖乔并肩走着,肖乔第一次来兰陵夫人的后院,景色自然怡人,处处兰花,芳香依然。

    “娘,你眼睛不好,屋里也不亮堂,还缝什么呀?”肖韵才进屋便埋怨着兰陵夫人!

    “乔儿过来了,来,这是坊间的师傅,让他给你量量,好做几件冬衣!”兰陵夫人忙伸手将小乔拉到身边,指了指边上的站立的人。

    肖乔立定了,那人量了量,忙对兰陵夫人道:“小的,这就回去,过几日在送到府上!”兰陵夫人点了点头,示意琼海领着那人出去。

    肖乔一礼,忙道:“大娘!不必费心!”

    兰陵夫人皱了皱眉笑道:“得赶紧了!你琼姨给你制了两件海蓝色的斗篷,大娘看了,可漂亮了。”顿了顿才又道:“我了,就想给你缝两件贴身的褂子。”

    肖乔将衣服接了过来道:“我来吧!”

    兰陵夫人不敢相信的盯着肖乔,见肖乔卷线走针比自己还熟练!肖韵也急急的凑了过来道:“乔儿还会这些??”

    肖乔头也不抬的道:“在幽情谷时,师傅常嫌师娘女工不好,我便学了些,忙时也能为师娘分优!”

    肖乔停了停对兰陵道:“大娘眼睛不好,就别累着!”

    “不累,心里高兴着了!”兰陵夫人拉着肖乔左右打量着,心里是越发喜欢。

    几人正笑说着话,洪伯的声音从门间传来!

    “夫人,府外有个姑娘,想见夫人!”兰陵夫人想了想道:“这时节,有谁会想见我?让她进来吧!”

    肖乔心知是红袖,眼睛静静的盯着门口,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红袖提步站在兰陵夫人面前,朝肖乔处略瞧了眼,而后轻轻跪了下来,轻声道:“夫人,怜悯,我与公子有一面之缘,曾受他颇多恩惠,如今自愿卖身府上,做粗使丫头,望夫人成全!”说完,抬头又望了望肖乔。

    兰陵夫人瞧了眼肖乔道:“乔儿,你认识?”

    肖乔也忙着跪下道:“大娘,你能留下她吗?!”

    兰陵夫人随即笑道:“只要乔儿喜欢,大娘自然什么都依你!”随后将小乔扶起道:“那就都起来吧!”

    兰陵夫人看着红袖,一袭黑纱掩面,不见容貌,唯有一双剔透的眼睛,稳重,沉静,虽有些神秘,却也不失正派。兰陵微微打量了一翻道:“叫什么?”

    红袖垂手静立,轻轻答道:“红袖!”

    兰陵夫人听着,点了点头道:“府里总管洪伯,有甚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他!我这里就一句话,谨言慎行。”

    红袖忙道:“红袖明白,谢夫人成全!”

    兰陵夫人微点了点头,转身对肖韵,肖乔说道:“那你们去吧!”见肖乔仍看着桌上的衣服忙道:“说了我来,你就别惦记了,去玩吧!”肖乔这才一礼,随肖韵退了出来!

    肖韵将几件冬衣放在红袖手中道:“都是些贴身的,也不知合身不合身,本想让琼姨改改再给小乔,如今你来了,就劳你了!”

    红袖双手接过衣物,点了点头道:“公子不过去了吗?”

    肖韵往窗外望了望道:“天还早,去营里看看!就不过去了,我弟弟这边,有什么没料理好的,你需得多费心!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开口问洪伯要!”

    红袖微一礼道:“谢谢公子!”

    肖韵大笑道:“谢什么?去吗!”

    红袖忙又一礼,轻轻退了出来。

    肖乔依在窗边,见红袖捧着衣物进来便唤道:“红袖!”

    红袖边理着手里的衣服边答道:“公子!韵公子去军营了,说是晚点过来看你。”

    肖乔慢慢走到红袖跟前道:“昨儿才说要你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你,只是委屈你了!”

    红袖抬起头笑道:“有什么委屈的?这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又是往些年的,比新的软活舒服,你来试试,我看看要不要改改!”

    晚饭过后,肖乔辞了兰陵夫人往自己住处,红袖老远迎了上来。

    肖乔道:“你吃了吗?”

    红袖轻声道:“吃过了!候爷跟韵公子没回来吗?”

    肖乔微点了点头道:“我们去院里走走吧!”

    “入夜外面好冷,我给你拿件衣服披上!”说完,急急往屋里跑去,肖乔望着红袖的背影,心里暧暧的。

    两人在后院转了半天,红袖生怕冻着小乔,一路都是叮嘱,小乔心想若再不回去,怕是红袖心都要焦碎了,道:“我们回吧!”红袖这才轻轻松了口气,高兴的点了点头。

    肖乔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的就醒了过来,“红袖!”刚开口叫了便有些后悔,见红袖没有答应,想着定是睡着了,心才沉了下去,静静的躺在床上。

    却又听着红袖轻轻的询问道:“是口渴了吗?”肖乔才转身见红袖护着灯慢慢的走了过来,忙道:“这么起来了?!!”说着从床上坐起来,红袖忙将灯放到一边,理了理肖乔的被子,道:“快躺下,我没事!披了衣服的!”

    肖乔看着红袖道:“有些睡不着了!”

    红袖静静的半响才道:“心里有事?”

    见肖乔点头,就压了压被子才道:“公子突然寻了出身,家里几个都为公子高兴,只是蜜合,生怕你不要她了,哭闹了一晚上。沧悬门在朝堂上的名声不好,候爷又是忠正之人,免不得有些隔阂。”

    肖乔道:“走时蜜合就哭闹的厉害,不过,她向来听话,待明日晚点,我们回家看看她。至于沧悬门的事,迟早也会知道,可我与沧悬门的交集却也不多,想来也无妨。”见红袖点头,沉默了半刻才道:“红袖,你总是黑纱遮面吗?”

    红袖先有些诧异,静静盯着肖乔的脸,原以为肖乔是有些厌恶才如此问,可看着肖乔,发现他眼里尽是怜惜,才轻声说道:“我娘是京都寻欢阁里一个普普通通的风尘女子,也不知几时生的我,更不知我爹是谁,我七、八岁时她便得病死了,我就一直呆在阁里做些粗陋的脏活,那时虽小,可也明白阁里女人的事,我心上害怕极了,怕自己成大也过那样的日子,那时小,好像什么都怕,又好像什么都不怕,夜里见没人,便自个用剪刀剪破了脸!”说着,红袖将面纱摘了下来,肖乔倒吸一口气,红袖忙又将面纱带上,有些悲伤的问道:“吓倒你了?”

    肖乔忙摇摇头,犹豫了片刻扶上红袖的手道:“不,我只是心疼你!”红袖微微笑着,覆上小乔的手才惊道:“手怎么这么凉?”忙又将小乔双手捧在手上,放在嘴边哈着热气,温柔的揉搓着。

    肖乔看着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事,后来了?”

    “后来,阁里的妈妈惹上了官非,闹出了人命,阁里上上下下都下了狱,我在狱里听说,妈妈跟些跑堂的被砍了脑袋,官家见我只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关了半年上下,便把我放了,我在京都到处乞讨过日,那日子比在阁里好太多了。后来遇见沧悬门的单长老,他将我收在门下,教我识字,习武,再后来,单长老去世,少主选了我,我就一直呆在少主身边没离开过。”

    “红姐姐,以后我也会护着你。”小乔试了试红袖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

    红袖点了点头道:“嗯,那……现在睡得着了吧??”

    肖乔听着,呵呵一笑,点了点头。红袖忙退了灯,替肖乔压好被子,轻身的往外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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