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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虽年幼却识得些字，见木屋正中间的门廊上写着“涑水闲斋”四字，右边门柱题有“煮酒泼茶香留醉”几个大小不一的字，正纳闷为什么左右不成对时，正屋的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
“绿罗见过两位前辈！”见母亲恭敬的跪在屋外，小乔正欲随着母亲一起跪下时，一女声传来，“这绿丫头几时变的这么规矩了？”随后便是一阵畅快的笑声。
绿罗听着，而后复杂的笑笑，想这十年间自然是变了好多，便拉着小乔进了正屋。
“赵先生，杨姐姐，这是我的孩儿，”绿罗将小乔拉到自己身前，俯在小乔耳边轻轻的说了句：“小乔，快给两位先生见礼。”
小乔懂事的连嗑了三个响头，逗得那女人咯咯直笑。
此时，那绿罗口中的杨姐姐招了招手，小乔便起身来到那女人面前。见她左脸被披散的黑发遮盖，笑起时，靠近嘴角的皮肤像被撕扯般僵硬，小乔看着，心里有些害怕，却不敢表露只是静静的站着。
“多大了？”还不等小乔回答，那女人又上下打量着小乔说道：“如果是个男孩儿这也忒文弱了。”
旁边先还沉默不语的老者，突然开口笑说道：“绿丫头可还记得屋后岩洞里的温池，先别理会小狐，领着娃去泡泡，洗洗身上的风尘。”
“好！”绿罗爽快的应着。
小乔拉着绿罗，低头踏着用石头砌成的小径，慢慢的往后山走去，杨千素将母子俩送到洞口，“我去备些饭菜，你们别泡太久。”
绿罗上前一把拉着杨千素的手说：“有劳杨姐姐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杨千素说着便抬手戳了戳绿罗的额头。
绿罗与小乔目送着杨千素离开才转身走进山洞。
“娘，这里好多小池子！”
“嗯，你选个自个儿喜欢的，娘就在这里，可不能走的太远！”绿罗叮嘱了两句，看着小乔飞快的跑进另一侧的小洞。
“娘，我在这里！”
“好！”听着小乔欢快的声音，绿罗心里的担心又少了几份。
绿罗静静的躺在温池里，想起几十年前与义父初访幽情谷，那时节也像小乔这般欢喜雀跃，每日在林间无拘无束的疯跑，想来，小时候也没觉自己有多任性，可为什么那时却如此负气，害他人骨肉分离？害自己积郁成疾？绿罗苦笑着心道：“乔儿他日若是知道了，怕是会怪我？”
“娘，他们是什么人？”小乔的声音突然响起才将绿罗的心思打往。
“好人，就像你荣叔样。”
“嗯！”小乔应了声，母子俩便又开始沉默了。
“好了，乔儿，娘先起来了，你也收拾着起来吧！”
穿戴整齐的绿罗往里间微微探了探头，轻轻唤了小乔，听里面应了声，便开口道：“好了吗？要为娘帮忙吗？”
“好了。”小乔边答应着边缕着湿发往外走，绿罗瞧着，忙拿起件外衫，替小乔擦拭着：“这怎么洗的？头发弄这么湿？林间湿气本就重，也不怕呆会头痛。”小乔听见绿罗的埋怨，忙撒骄似的拉了拉绿罗的手。
“好了，娘不说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绿罗上下翻看了一会，再询问般的看着小乔，
“嗯！”
“那我们回屋！”
“嗯！”
绿罗牵着小乔,往洞处走着,不多会便回到竹院里,老者在门前想来是听见了脚步声,略一侧身,便笑着说:“小乔，来。”边说边向小乔招了招手，小乔看了看母亲，见母亲鼓励似的点了点头，便急急的跑了过去，“喜欢吃素面饽饽吗？”小乔吐了吐口水，使劲点了点头，便随着老人一起进了偏房，屋里杨千素站着，眼里蓄满了怜惜，忙抓起桌上的饽饽，塞在小乔手里，轻轻说道：“吃吧！”，说着将小乔拉入怀里，小乔虽有些害怕，却没有拒绝，任由她将自己搂在怀里，“越哥！”小乔见杨千素向赵越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便抬头打量着赵越，眼前的老者自有一翻仙骨道风，身型飘逸，轻盈，看似年纪以过半百，面容清瘦，眉宇间却透着英气。赵越抬手，扶了扶小乔的头，这才淡淡转身，飘然而去。
“罗儿，你的身体？”屋里沉默了片刻，赵越突然开口说话。
“先生，我怕是不好了，所以才急赶赶的将小乔送到此处，我爹离家有七、八年了，至今没个音信，我若是……我这一辈子就放心不下他们俩。”说着，便是苦笑，身子也跟着软软的靠在雕花椅上。
“我看看！”赵越急走到绿罗面前，将手扶在绿罗手腕上，略一凝神，便开口说道：“罗儿，你这几年在忧心什么？如此年纪脉像却是这般虚弱，无力？”
“先生，我这里有三封书信，待小乔成年之时，先生便将此信交给他，何去何从由他自己决定。”边说，从怀里掏出书信递到赵越手中。
赵越拿着书信，虽知回天乏术，却仍开口说道：“这郁结之症，并非无药可医，只要你静心养性，弃了那些无谓的痴念，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
绿罗女苦涩的笑到，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倘若真能如先生所说，心如止水，恐也不会如此。小乔就有劳先生，他若能学了先生本事，自然最好，如若成不了材，先生也不必过于苛责，放他做些他能做的活，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留着与二老闲来相伴。我这一走，还望先生多多看顾。”
正欲继续说时，远处传来杨千素的嘻笑声，“我说绿丫头，你是个无法无天的人，却生了这么个沉静懂事的儿子，想来回千泷那老头子还真是好福气。”
话还没有说完，杨千素已经领着小乔回到了大厅，小乔手中拿着白面馍馍，扬起手向绿罗女晃了晃，急急的跑过来。“娘，给你！”小乔笑着，将馍馍往绿罗女手里塞。“小乔吃吧。”绿罗温柔的看着小乔。
“小乔，你在此与赵先生说会子话，娘亲有些犯困，先去躺躺。”绿罗擦了擦小乔嘴角的面渣，温柔的说道。
“我陪娘过去！”小乔担心的看着绿罗。
绿罗却嘟了嘟嘴，有些撒骄的说道：“可娘亲有些话想跟杨先生单独说，小乔乖嘛。”
小乔无耐的耸了耸肩说：“好嘛！”
杨千素听着，也跟着撒骄般的挽起绿罗的手腕对小乔笑说道：“我们才不要和小娃儿玩。”
小乔听着，虽还是看着杨千素的模样，心里却没有半点害怕，反到是乐的咯咯直笑。
绿罗见小乔如此开怀而笑，便拉着杨千素急急的走出大厅，刚到门口，眼泪再也忍不住，轻轻抽泣着。杨千素看着，轻轻扶着绿罗的手背，有些埋怨道：“如若不舍，就更应该好好保重。”
“嗯。”绿罗随意的应了声。
杨千素看在眼里，也只轻叹一声，两人一时也不话，慢慢的往前走着。进了客房，杨千素点了盏油灯，扶着绿罗女坐在床边。
“绿罗，小乔他爹？”杨千素说着，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绿罗女的脸颊，有些焦虑的皱起眉头。“他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
“杨姐姐，我嫁与他时，他已有了个身份尊贵的正室，可我仍是心甘情愿的与他做了侍妾，他待我至好，他正室也不曾为难我，当初只因自个年少负气，害得他骨肉分离，离开不久便觉怀了小乔，本想回去，可杨姐姐你是明白我的，虽出身贫贱，却心高气傲，既已出走，又怎有回去之理。多年来除了对他的思念，便是挥之不去的愧疚。心里总想着，等小乔再长大点便回去，可这些年过来更是没脸回去。”
杨千素静静听着，没有插言。
绿罗说完整个人突然虚弱了好多，有些半依在杨千素身上，切切的问着：
“杨姐姐，小乔可讨你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长得多好看！”杨千素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却故做轻松的扶了扶绿罗的留海。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绿罗女拉着杨千素的手慢慢重复着，半响杨千素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才略放下了心。
杨千素轻轻的关上房门，静静的退了出来，慢慢的走到院中，听着赵越仍与小乔说着话。
“多大了？”
“回先生，再有二月便六岁了！”
“嗯，小乔，知道你娘亲为什么要将你送到先生这来吗？”赵越盯着小娃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触动了这小人儿的心！
“娘怕自己久病不愈，突然离世，孩儿没人教导。”小乔边说边注视着桌案上的茶渍。
那一瞬间，赵越的心中涌起震撼，一个五岁的孩童居然能如此直言死亡跟离别，忍不住细细的揣详着眼前的小人儿，见他，白嫩的肌肤下一对弯眉紧锁，眼神沉静漠然，举手投足显得小心翼翼，赵越眼中的小乔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这份冷静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然。也许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离世，什么是死亡，赵越心里是这么想的。
“先生能救她吗？”小乔有些动容的摇了摇赵越的手臂，打断了赵越的思绪。
赵越将这小人儿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内心编制的好多谎言，不再说得出口，轻轻的摇了摇头。
小乔先还略有神彩的眼睑，忽的便暗淡下来。看了看门口，轻轻的说道：“先生，我想去陪我娘！”
赵越见小乔眼中呼之欲出的泪水，点了点头，这孩子啊，该是让人痛爱的。
杨千素听罢忙推门而入安慰道：“乔儿啊，你娘已经睡下了，晚上就跟你先生睡一处吧？”
小乔低头有些失神，想了想，便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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