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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絮穿着灰蓝色的冬季棉军装，打着绑腿，双手抄在袖筒里，蹲在诊室外的台阶上，吸溜着鼻子听任雪给她讲药箱里该放些什么东西。
“处长，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中央军校的小姐们都这个样子？”赵良站在诊室内捧着杯热茶，用手肘捅了捅张景岩。
张景岩面容紧绷，他看着柳如絮跟田间地头老农没有任何区别的蹲姿不得不承认，他看不懂这个团部空降来的护士。
“我说柳护士，你哪儿人啊？”赵良倚着门框和正在任雪的监督下试着整理药箱的柳如絮扯闲篇。
“北平。”柳如絮头也不抬的说到。
“呦，天子脚下，好地方。”赵良笑道，“你既然是北平来的，应该会唱京剧吧，唱两嗓子来听听。”
“我不但会唱京剧，我还会吹鸭子，你信吗？”柳如絮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拧着头看着赵良，眼神不善。
“真的？我可听说北平的烤鸭也是一绝。”赵良砸吧着嘴，似乎已经想象到烤鸭放在嘴里焦香流油的感觉，一脸的陶醉。
柳如絮冷笑一声，把止血带扔回药箱，冷淡的说到：“按您的意思，我要是天津来的就得会包狗不理？”
听到这里，赵良也明白了柳如絮根本什么都不会，只是跟他逗闷子。
“你这人真没劲，怎么说着说着还不高兴了。”赵良抿了口茶打着哈哈。
“今天病人多吗？”正在几人说话间，王昆从外面进来，张景岩从诊室里走出来对着出诊归来的王昆问道。
“我这边还好。”王昆从赵良手里抢过杯子，仰头灌了半杯热茶，吐着哈气，“149团医务处唐处长去了，现在还让老百姓堵在街口看病没回来呢！”
“他这么喜欢摆谱子就让他摆好了，既然标榜自己是25师医务人员的领头羊，这点罪他也该受着。”张景岩转回诊室拿张报纸看了起来。
“都是医务人员，你也不嫌脏。”赵良看着被王昆喝过的杯子，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每个人的唾液里含有多少病菌你是不是忘了？”
“这不是医院，这是部队！”王昆把药箱放在桌子上，坐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这么计较调去后方好了，部队不适合你。”
“你们学医的是不是都有洁癖？”柳如絮听了几人的对话不禁问道，“或者是说怪癖。”
“我可没有，只有他！”王昆指了指还在研究杯子的赵良，“我说，你要是什么都这么介意，你还怎么活？你手上现在有多少大肠杆菌是不是应该拿个显微镜自己看看？”
“得得得，别说这么恶心的事！”赵良仔细洗了杯子，又给自己泡了杯茶，“你接着说，谁有怪癖？”
柳如絮笑了一下，眼中显出几分追忆：“一个朋友，也是学医的，每次做整只鸡的时候，非要把骨头拿手术刀全剔除出来才下锅。当时我们就笑他，这好歹是只鸡，这要是条鱼可怎么办。没想到过了两天，他又把做好的鱼给我们端上来。当时一看我们全傻了，那条鱼被他扒了皮去了骨，干净的很。”
柳如絮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上辈子她所在特战旅的三连卫生员。
不知这从军医大毕业的卫生员做了两年外科医生被调过来时这一身臭毛病哪儿来的，每次说下厨露一手总是整这么一出好戏给他们看。
按二连卫生员的话说，这孙子有病，强迫症，是心理病。
“这确实有点夸张。”张景岩想了一下这场景，不由得起了身鸡皮疙瘩。
“我看你这药箱整的不错啊。”赵良扒拉着柳如絮整理的药箱，“上周教你缝针的手法你练的怎么样？”
“差不多吧。”柳如絮拢了下耳边的碎发。
“你说，她到底怎么样？”王昆一眼就看出了柳如絮没说实话，对着一旁的任雪扬扬头。
“针到是缝的挺好，就是手术结打的差了点。”任雪到底是给柳如絮留了几分面子，因为柳如絮的手术结打的不是差了点，是打的很难看。
“慢慢来，认真学，都能学会。”张景岩夸奖到，“刚开始不是什么都不会，你看这才过了半个多月，就学会了这么些东西。”
“还是您教的好！”柳如絮打蛇顺杆爬，拍着张景岩的马屁。
“跟你自己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张景岩听着心里舒坦，又夸了一句。
“马上要过年了，今年这年又得在外面过了。”赵良眼看着两人互相吹捧一时半会儿并没有要结束的样子，便插了句话生生转换了话题。
“要不是共党一直闹腾，现在应该就可以跟团里上报过年请假回家的事了。”提起来这事，张景岩也是心中无奈。
“怎么？咱们和共党又要打起来了？”柳如絮心中一动，状似随意的问道。
“这事我们哪知道，得问团部的参谋。”王昆撑着下巴，“要说这共党也是的，党国让他们缴枪缴了不完了，就这么打来打去，自己人打自己人，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打日本人。”
“江山谁都想坐，这么大的队伍没人想要放弃。”张景岩声音平淡。
“现在这世道真是乱啊，党国在国际上已经成了合法的政府，共党居然还在搞叛乱。”赵良冷笑道，“委员长说攘外必先安内，也不是没有道理。好好的国家，让他们这么闹下去，成何体统。”
柳如絮抿着嘴什么话都没说，中央军内的情绪果然不一般，用不着谁煽动就能达到如此地步。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被赶出了安徽，咱们能拿下安徽，也能从他们手里拿回其他地方。”张景岩神色轻蔑，“乌合之众始终是乌合之众，想推翻政府，下辈子吧。”
柳如絮眨了眨眼，真是好奇些人盲目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可从来都不是乌合之众。
她甚至想找到朱德元帅，聂荣臻元帅，陈赓将军等等那些缔造了共和国的伟大将领们问问，有人说你们是乌合之众，你们知道吗。
不知十六年后国民党被赶到台湾去时，这些人再想起来今日的这番高谈阔论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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