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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心随花开 > 第19章 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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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祸起萧墙

    新学期开学,砚春上美院了,程庸真心希望这个忠厚、老实,傻得有点木讷的同事,有个美好前程。

    许家亮到乡里活动,胡维文到村中任职。又调进两位老师,一个叫徐文青,一个叫老高。自然又来了一次迎来送往。徐文青酒量大,众人捉弄了一番,但他不负输,苦撑着,终于倒下。老高你敬他,他就敬你,年龄有点大,而且比较迂腐,自甘弱势,不与众人争锋,幸免。

    徐文青抬头纹深,充满生活沧桑感,说话有点张狂,天南地北无所不晓,处处要高人一等。他家在东方,却被调到北塘呆了二年,王玄标后来做了分析,与他性格有关,性格即命运。

    那年他感觉不舒服,经查疑似肝炎,需要休息。请假半年治病。既然治病,得好好休养啊。可他却不甘寂寞,身影经常晃悠在大湖里,干吗?捉鱼摸虾,围起一个个小水域,涸泽而渔,收获颇丰。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到学校炫耀,得钱不菲,比工资高出若干。一家饱暖千家怨,能说么?何况是在家休养的人。

    大家都是老师,你病了是没办法,同情你。现在你居然伪装,增加我们工作量,你却增加额外收入如许?太不晓事,连个鱼毛也看不到,是可忍熟不可忍,言论纷纷。自有人上诉至何直方处,何直方大怒,自己治下竟有这等人,开了一个不好先例,造成不良影响。棒槌三年不调成精,不能成为仿效对象,得严肃处理,扼杀这种目无法纪的苗头。一纸通知,徐文青到了离家最远的北塘小学,一自行车推着两个孩子,风里来雨里去,有点悲催。

    遭此挫败,他学乖巧了。逐一拜访了何直方、江涵秋、杨春方和高初飞,声泪俱下陈述生活困难,希望领导们帮助解决,并保证好好工作。花银钱不走空路,他终于回来了。

    徐文青按当时的习惯称呼为“徐文”,而在大成俗语中“徐”与“齐”读音相同,业内他的名字就叫“奇闻”。客气者称“奇闻老师”。他其实日子并不好过。父亲早逝,母亲将他带大。可母亲没许家金母亲那么贤惠,她凶横、霸道。有事不顺她意,她会找上门用最刻毒语言骂上半天,不依不饶。有人见识过,亳不夸张,她骂人语言半天内少有重复,创造力丰富,配合语言还有肢体语言,增强感染力。她针对谩骂对象的情况现场作词,上至十八代问候一遍,下至后三代可能出现的忤逆,提前预报,各种横死、惨死的可能说全。村中无人敢惹,虽然给“奇闻”扫除生活障碍,也给他带来负面影响。他在人面前要强,教学成绩尚可。

    一次“奇闻”请木匠干活,中午就餐时,徐母烧了满满一桌子菜。开饭了,按乡下习俗,最多的菜也得说句客气话作注脚。“师傅,我也不会烧,没菜,你莫嫌弃,多吃点。”师傅甚是感动,如许丰盛,太破费了。赶紧致谢:“寡话,奶奶弄这么多菜,太客气了。”捧起饭碗准备吃饭。突然发觉“奶奶”脸往下一拉:“师傅,我人寡,话也寡么?”师傅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她拉住师傅:“你给我讲清楚,怎么人寡话也寡?”眼露凶光,师傅大骇,家伙都不要了,拔腿就跑,与刚端饭进来的“奇闻”差点相撞。“师傅怎么走了?”师傅不应声,心想:不跑找难堪啊!她知道我家,不能往家跑。她兀自骂着:“老奶奶烧给你吃,烧给你喝,犯法了,还驮你这贼种言语,看今天你不摸摸胯打你,就是你养的……”她持笊篱冲出,被儿子反背抱住。她抓狂了,手脚不停挣扎、乱踢乱踏。“妈,你也给儿子一点面子。”在儿子的哀求下,她才慢慢停息追打的念头,不过将木匠的家伙丢到阴沟里,怒气稍解。

    她是个勤劳的妇女,乡下说她黄土抓下去三尺深,没日没夜地劳作。生活比一般有劳力的家庭还要好。她给“奇闻”娶一房媳妇,生了两个孩子。可她性格太怪,让人难以捉摸,不明就里突然变脸,亳无征兆。一个锅里吃茶饭,牙齿咬舌头也是有的,终因她的强势、乖张,引发了家庭悲剧。

    婆媳关系是乡下最难处的关系,从心理学,伦理学,经济学等诸学科中都能找到根源,是一个跨学科的难题。更何况有一个强势的婆婆,一个曾经与儿子相依为命的女人。争吵逐步升级,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由指责到谩骂,到你死我活、水火难容。媳妇实在气不过,一天话说过头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死了,我就出头了!”婆婆跳起来,冲上去一把揪住头发,往壁上碰:“你这个有娘养无娘教的……”两人一撕打,乱了辈份。房下人看不过,将两人拉开。媳妇披头散发,脸皮抓破,这日子没法过了。走,我让了你这个老不死的。

    据“奇闻”说,那天上课时有点魂不守舍,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恍惚间挨到下班,往家赶,果然出事了。母亲还在骂,两个孩子早哭累睡了,媳妇走了。问了娘家没回去,眼见天要黑了,到底哪儿去了?该不会真的寻了短见!乡下人纯朴、善良,尽管平日里为这事那事,遭受徐母谩骂,可人家有事了,还是结成班子去寻找。屋前屋后找遍了,没有,该不会去……人人心中想到但没说,那就是鬼塘。一个阴森恐怖所在,长年不干,水面泛墨绿色,四周水草不生,极?人。白天有胆量的人硬着头皮加快脚步跑过,没胆量的宁可绕上几里路,也不打那过。现在夜深了,还有谁敢去?房下几个大胆的硬着头皮,大声嚷嚷壮胆,高举火把朝鬼塘进发。

    “要是不找,倒不会出事。当房下一群人赶到时,死鬼还没投水,可远远听到那么大的动静,见人来了,没了退路,就跳下了,以为会有人来救,可没人敢下……”徐文青忧悒地叹了一口气,“面子”杀了她。

    后来他再婚,娶了一位有两个孩子的女人,家庭一下困难了。他干起了放钱取利的民间借贷生意,妻子外出经商,暑假时间长,他也会跑上一趟。

    “我每个人只借800元,还得找个有头有面的人做保人。”他一次与王玄标谈起生意经。“钱这东西,借时欢喜,要时恼。债主与保人,都有责任,到时不还,随便找一个家具或家用电器就能抵债。”他满有掌控风险的经营策略。

    既然当生意做就不讲情面,熟人也不例外,连江涵秋的父亲江南宇也收利息。有人指责他不智。“一个两个都不收,岂不坏了规矩,不管是哪个,一视同仁。没有话说。”

    不是他无情,实在是没办法,就这样在别人的鄙视中,他将几个孩子都送进了大学。

    老高因一直教高年级,而搏得雅号,真名只在工资表上出现。分工时,他要教五语,他说最擅长。被高初飞断然拒绝:“你有把握教得比程庸好么?”

    “就一次好,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年年好,那才是真的好。”老高颇不服气。

    “你教了那么多年,拿一年最好的出来和程庸比一下,敢不敢?”高初飞敲着桌子,没好声气。

    老高没话了。无形中又增添了程庸压力。是的,成绩属于过去,新的教学工作才刚刚开始。

    老高工作已有三十多年,早过了知天命之年。人过于迂腐,经常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比喻洁净方面,讲究时一丝不苟,饭碗不放在食堂里,却放到自己房间内,倒扣在办公桌上。盛饭时用开水仔细地泡上一泡,名曰:消毒。依据是细菌在高温下会被烫死有利于健康。吃完饭后,一定要自己清洗拿走。惹得食堂内做饭的老大娘很纳闷:是不是自己清洗得不干净。既然“病从口入”,那么管好入口就可以了,把握一点不及其它极契合哲学上所讲的重点论,呵呵。

    老高平时总穿一套洗得发白的蓝衣服,袖口和裤腿上带有职业标志的粉笔灰,一头灰白的头发,永远穿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老高是县重点高中六十年代的高才生。他们那一届出人头地的人不少,据说读书时曾与他同桌的,现在当官了。真听他自豪地说过,没见他来往,更没求过什么事儿。这倒要归功于老高的骨气,有人也好奇问过,他会露出不屑的神气,想当年在班上,我的成绩比他好多了,只是……,没了下文。大概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过让人能读出阿q:“当年我比你阔多了”意味。

    老高是非常崇尚勤俭治家的,已达到了吝啬的程度。每月领了工资,只从中拿出很少的一部分,规定每天的用钱数,绝不能超支。每项开支绝对保证是必须的,是非用不可的,能省则省。每项开支都要上账,且做到日结月清。

    上街买东西要货比三家,从街头走到街尾,锱铢必较,认钱不认人。其二儿媳娘家在街上开了一爿小店,本来这样的小店没有什么规模,全靠亲戚朋友们帮衬。可老高偏偏不到亲家小店去买东西,理由简单:不便讨价还价,有伤体面。

    其实这也不能作为取笑老师的鲜活的材料。当年民办教师地位之低,工资微薄,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程庸在师范读书时好友岭哥当民办教师的报酬是一年500斤稻谷,分上下两季领取。走运的划在本庄内,如果本庄内民办教师人数过多会划到其它的庄上。每到收获季节,往往在人们的冷眼下,分得不论好抑或坏的稻谷。而这点少得可怜的报酬,很大一部分是家中人赖以生存的口粮。

    老高当时就是这样一位民办教师,要养活家中六个人,其中三个小孩。谁都不愿做这种吝啬的人,环境逼的。在如此艰苦的年代,是这些不计报酬的民办教师承担乡村教育,讲起来令人心酸。

    节俭应该说是一种美德,与所谓的奸商斗智斗法,也无可厚非。可万事万物总有个度,过犹不及。接下来的一些事儿,就彻底暴露了其悭吝的劣根性。

    一夜徐文青爽约,三缺一着实令王玄标、夏远贵等心痒难捱。

    王玄标请梅小云找上老高,“小梅啊,大家怪无聊的,你去找老高,看他打不打牌?”

    “不行的,他那小气巴巴的,会玩牌?还是找程庸吧。”梅小云提议。

    “不行的,程庸在看书,不能把青年人带坏。”夏远贵立即叫停。

    “你只说玩一下,不带半点彩头。有人玩就行。”王玄标央求道,他有一个习惯,早睡会睡不好,玩到深夜倒头就睡,也不想许多。

    “好吧,我试试看,他不来就算了!”梅小云敲了敲老高房间门,“老高,老王和老夏想打牌,三缺一,你来不来?”

    “来了,来了。事做完了,头脑发胀,打牌清醒下,换换脑。”老高打开房门,捧茶杯出来了。也不知老高那天那根神经兴奋,大概是平时纸上谈兵带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打十方,不来钱!”王玄标太高兴了,怕牌局黄了。

    可意想不到的老高居然主动要求来点小意思,还冒出了一句极调侃的话:“打牌不来钱,就像结婚不圆房。”估计他认为今天稳赢不输,依据是三人求一人。王玄标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开打。

    老高虽然年长,但打牌的经验“纸上得来终觉浅”,缺少实战磨砺。手气也太背了,一圈下来就出了二元钱。这下慌了神,阵脚大乱。急躁中屡出昏招,连痞带赖到午夜时,见回天无力,还是输了三元八角。在指责王玄标、夏远贵等不够意思声中,不欢而散。

    夏远贵数着钱离开了,他今晚一吃三,赢了近十元。

    夜深始睡,王玄标头一挨枕就进入梦乡。正睡得酣,一阵急急的擂门声,惊回千里梦。该不是天亮了,高初飞来敲门了。睁眼一看房中还是漆黑一团。

    “谁呀,出了什么事。”王玄标吃了一惊,莫不是出了事,吓醒了。

    “是我,老高!”外面传来低沉的声音,是老高,一定有急事。

    王玄标拉灯跳起开门,只见老高立在门外,一副倒霉相,“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也睡不着,昨天一天的伙食费用了五角,打牌又输掉三块八,一个月才九十七块五,越想越困不着,找你起来说说话。”老高一脸沮丧,扳指头算起账来,心中好悔。

    王玄标一听哭笑不得:“就为这事,你不睡,还不想别人睡。天地良心,我可是输得精光了,有钱就还给你,让你我都睡个好觉。”

    此后再也不见老高打牌,即使是打牌取乐也不参与,估计那次输钱的阴影已深入骨髓如附骨之蛆,一接触牌就会触到痛处,失败的幽灵如影随形随时出没,成了其打牌的障碍。不过老高这一生再也不会输钱了,俗语云:不赌就是赢。

    十一长假听说老高到北京去旅游了。不会吧,他舍得花这钱。假期回来,程庸见面相问。他嘿嘿一笑:“存了那么多年钱,就想到北京去看看。北京是首都,作为中国人,就应该去。”

    老高的节俭原来是为了这个理想,不由对老高肃然起敬。“玩得开心吧!”

    “唉,小儿子没考好,上大学要钱,这次又去不成了。这是第三次了,不知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老高不无遗憾。

    “什么?第三次了?”程庸好奇地问。

    “第一次差不多了,大儿子结婚,第二次二儿子开店,这次给了小儿子,手掌手背都是肉,都得给,给了他们,身无分文。”老高拍拍口袋,空空如也。

    “工资在涨,早迟有机会完成这个心愿的。”程庸安慰道。

    老高教学成绩一般,却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他每学期备课满满四大本,内容丰富。教学后,会用不同颜色的笔,做记录。他根据平时的反思也写过几篇有份量的文章。可惜教学工作太忙了,未系统整理,要不他在教学上会走得更远。

    还一点程庸不敢苟同,他会对学生作业,逐字逐句改正。

    “老高,这样效果不好吧。你细心地改正了,他们会改吗?我认为应该让学生自己订正。”程庸当面指出这个做法的不妥之处。

    “改好了,让他们背下来,不就记住了,考试时再吐出来。”老高信心满满,有点成就感。

    “这样做对学生的知识积累有点作用,但作用不大,也不是好方法,学生没理解,知识不能灵活运用。解决实际问题能力就不高。也不利于学生思维能力发展啊!”程庸想改变老高的做法。

    “没事啊,这么多年都这样教的。”老高不以为然,又低头批改。

    “不能抱老杨树兜洗澡啊!”高初飞听了不悦说了他一句,他嘿嘿一笑来掩饰。

    老高几乎每天都找学生到办公室,当面辅导,学生一点滴进步,他欣喜异常。一位敬业,又有点固执的老教师。多少像老高一样的教师,他们固守以知识为本,把学生当成知识的容器,面对现实却不愿与时俱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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