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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心随花开 > 第5章 前事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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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前事难忘

    天未大亮,赶紧逃离狭小房间。幸好厨房内有灯光,不知什么时候老大娘来烧早饭了。

    “大娘早啊!”程庸拿着洗涮用具来到厨房,与老大娘打招呼。

    “小程老师啊,怎么不睡了,起这么早,昨天喝多了,看眼睛还是红的,等会滗点稀粥喝喝,也好养养胃。你妈看到你这样子,舍不得死了。以后不能这样喝了。”好心的老太太唠叨着,手上不停。程庸想不到醉了一次酒,竟让人神情委顿,双眼红肿。

    程庸在校园内走了走,感觉腿有点酸软无力,逛到许家金房间前见灯还亮着,他正趴在桌上酣睡。昨晚他为了照顾自己够辛苦了,还是不打扰吧。习惯性地做做运动,有点慵懒,不想动,强行动了动,出了一阵汗,居然轻松了不少。

    太阳从村庄后探出头来,又是个大晴天。孩子们来了,校园喧闹不已。王玄标开门,见程庸门外有点意外,也有点不好意思。

    “小程老师早!酒醒了吧,真不晓得你不能喝。”一改昨天的冷漠,让人有点摸不透。

    “王老师早啊!”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心想:早晨横竖没事,与王玄标谈谈还是不错的,也好了解学校一些情况。

    “昨天你一来,就换了胡老师,我们大部分人都不舒服。你不知道他因为腿不好,有时会请个头大的学生帮帮忙,有个别家长心中不愿,便找高校长说事。老胡不与高校长沟通,你不问我不说,你不说我不问,为这事两人闹得不愉快。你换了胡老师,无疑让胡老师很尴尬,失掉了谈判的筹码,你说他恼不恼。他不会将领导怎么样,可和你就不一样了。”王玄标说出了问题症结所在,这让程庸挺委屈,他能决定吗?只得怔怔地听王玄标叙述,许家金与胡维文的事儿

    许家金是许老屋的文化人。父亲早逝,母亲将他拉扯大,母亲虽然生活很苦,可她扶危济困。年青时只要村庄有红白喜事,她总是掌勺,烧得一手好菜,她能舍去自家利益,菜地山场有人需要盖房,她是最好说话的主儿。许家金在母亲的熏陶下,特豪爽,在许老屋拥有绝对的威信。胡维文的婚事是他强媒硬保的。

    那天他带胡维文上门,许家二娘远远地瞧见,将大门关上,拒客于门外。

    “二娘,开门啊,我是家金喏!”他上前叫门。

    “是家金啊,你可以进来,他不许进来。”二娘对他青眼有加,却对胡维文翻白眼,拒之门外。

    “好啊,我一个人进去,坐一下总可以吧。”二娘没法打开一侧门。许家金进门后,背靠在门上,二娘没法关了。

    “二娘,好汉不打上门客,小胡来了是客,传出去说你老人家不讲理啊。不同意归不同意,总得让人家进门吧。”说着朝胡维文丢了一眼色,胡维文一跛一拐地提着礼物挤进门,将礼物放在桌子上。

    “谁要你的东西!”二娘抓起桌上礼物,奋力朝门外扔,胡维文一下傻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许家金跑到门外,将礼物拾起掏出手帕擦拭,将散乱的重新包好,拿了回来。

    “家金,我对你讲,今天不管么样,也不要把东西放在我家。”她又要去抢,许家金紧紧地护住。

    “二娘,是这样的,我说了不算,可你说也不能作数。但你有建议权,这事得听细妹的。”许家金就是不走,掏出旱烟抽起来。

    “哼!”二娘双手叉腰:“我身上掉下的肉,不听我的,听谁的。她敢!不信,我打死她,强于没养她,”

    “二娘,这话就不妥了,早就婚姻自由了。”许家金猛吸一口,屋内烟雾弥漫。

    胡维文懂事地去添水,二娘看了一眼没吱声。许家金觉得有戏,接了水,可二娘背过面不理。

    三人僵持着,胡维文低着头,他与细妹是真心的,所以他决定今天无论受多大委曲,只要她母亲答应。

    “许妈妈,我与细妹是真心的,我会让她过好日子的,要不我跪下发个誓。”胡维文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真朝二娘跪下了。

    “你做么事?不要,不要……”二娘一下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掩着面哭泣。抽抽噎噎地说:“家金不是二娘狠心,你也知道我家情况,你二爷早走了,家中缺劳力啊……”

    言下之意胡维文腿脚不好,可又不好明说。泪眼朦胧中,不觉想起那早逝的丈夫,那段自豪而又辛酸的往事。

    许家金二爷叫二牛,是他房下的二叔,出事那年,坏在天旱上。不要说庄稼了,连人畜用水都成问题,只能依靠从大成河支流涓涓细流,勉强维持生活。

    可就在这时小河没水了,这不是要人命吗?二牛顺着小河向上找,原来大成河上流陈家庄打堰将水拦住了。天下还有这样自私的人?不要下游人活命了,得想个办法还以颜色。

    二牛回来后请示护村头子许三叔公,许三叔公在许家老堂轩召集了村庄中的青壮年。

    二牛站在前面环视了一下:“兄弟们,想必大家都晓得了,陈庄在大成河上游将水拦住了。我去找陈大个子,好说歹说他都不同意放水。活命的水都不给,太不像话了,这不,把大家找来想个法子。”

    “太不像话了,找他们算账去!”下面叫骂声,喊声震天:“对、对、对!”冲动地撸着袖子。

    三叔公双手摆了摆,又往下压了压,激动的人群静下来:“大伙稍安勿躁,公开和他们打斗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啊,就看着他们在我们头上拉屎啊。”“对啊,我们不要怕他们。”……

    三叔公威严地扫了一下众人,几个冒失鬼低下头。

    “我看这样吧,晚上偷偷地到堰下去掏个窟窿,沙坝下面有了漏子会越洗越大,慢慢就倒了,神不知鬼不觉。”二牛自然不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但生活给了他们太多的经验。

    “这是个好法子,这个人得胆大心细。”

    “他们看得可紧了,人不能近前啊。”

    “口子太小,他们一下子就堵上了。”……

    二牛深思了一会儿,提议:“这个漏子我去捅,我个子高,腿长跑起来快。你们在三叔公带领下去找他们吵,把他们全引过去。”

    “好法子,好法子,我年龄大,他们动手,我就往前冲,把这把老骨头交给他们,也活这么大年龄了。你们一个都不要上前。”三叔公的话有点悲壮。

    “不过,去的人一旦被他们捉到了,就麻烦了。就会……”三叔公顿了顿。

    是啊,这可是桩危险的事,要是考虑不周,对方人多,混乱中出什么意外就不好待了。

    “我看这样,叫二牛去,做最不好的打算,真的有什么事,二牛家中大小,我们包了行不行?”三叔公提议。

    “同意的,就在上面按个手印。”三叔公拿出族谱上的一个本子。一个个手印按上。

    “还有明天我先去踩个点,免得黑灯瞎火的不好捅。”二牛补充了一下,计划圆满。

    三叔公接着又安排来水后的打算,“明天把水车准备好,水来了就车,别糟蹋了,还有我们也不打堰了,让下游……”

    “凭什么?我们可是用性命换来的。”有人反对。

    “人心都是肉长的,陈庄把水拦了,我们难过。我们不能这样对别人啊。”一群憨厚朴实的人,但也不失愚昧。

    暮色降临,天朗睛着,满天星斗,是个好天气,实在不是个好夜晚。不过一切还是照计划实施,三叔公带领众人来到陈庄稻场上,二牛在半道上偷偷地离开队伍,朝着白天盯好的目标潜行而去。

    陈庄稻场上三叔公领的许家老屋的人与陈大个子领的陈庄人对峙着。

    “我说陈大个子,你们做事也积点德,人都是骨头和肉做的,怎么能做出这样不是人做的事,你们要水,难道我们就不要?”三叔公捋着胡子,对陈大个子的行为进行严厉谴责。

    “老三胡子,你不要上来就教训人,我就看不惯你,水从我这儿过的,拦住了怎么啦。你们要好好说,等到我们田地都喝饱了,就匀一点给你们。”陈大个子理屈词不穷。

    陈大个子话音刚落,谩骂声一遍:“这是人话么?”“不是吃饭长大的,简直就是吃狗屎长大的。”……

    对方针锋相对:“就是不放水给你们,丢石头撞天去。”……

    双方亲朋好友,互相打个照面,点点头,不再言语。仍由为头几个人争吵。

    “老三胡子,去年发大水,我们的堤坝都满水了,想往你们圩内放点水,避开水头子,你不同意。想不到风水轮流转,也有今天啊。”陈大个子抬出成年积怨进行反驳,激起大伙的怒气。

    “是啊,是啊”“早干吗去了?”“这是报应……”

    “你们陈庄当年的事做得更绝,硬是把我们的山向开荒了……”许家提出更久远的事。

    双方你来我往,争论着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乱哄哄的。

    二牛蹲下身子,慢慢地将装着沙子的草袋扯开,“一个、二个……”水淌下来了,越洗越大,望着清水流向干涸河道,二牛紧张蜕变成高兴。又将草袋拉了一大段,整个堰坝崩溃,二牛躲远。小树林内望风的人跑向陈庄稻场,对三叔公耳话一下,三叔公出来说场面话:“这么争争吵吵的,也没多大意思,今天我在这里讲的,要是明天你们不放水,才和你们说,回去好好想想。大伙儿走吧。”一个接一个加快脚步往回跑。

    “滚吧,滚得远远的。”“看你们下次敢来,叫你们有来无回。”……谩骂声为他们送行。

    “不好啦,大个子,有人把堰扒开了,水,水,全淌走了!”听得有人高叫,三叔公领人加快了速度。

    “三叔,三叔,我在这儿。”三牛在分手的大树下叫他们。

    “二牛没事吧?”众人关切地问。

    “没事啊,水下来了,我们去抢水吧。”水车吱呀呀地响了一宿,干涸的田地得到灌溉,庄稼舒展开了叶片。

    “是谁干的?”陈庄人在合议。

    “还有谁,是二牛那个贼种!”陈大个子阴沉着脸,这口气咽不下。别说一碗水,现在有一口水,都可以将二牛吞下。

    “怎么是他啊。”有人不解地问。

    “你这个猪头,今天在人群中你看到他了?”陈大个子对问话者的弱智有点愤怒。

    “明天找他们,哼!”这群自私、自负的人。

    第二天劳累了一晚上的人还在睡梦中,就听有人高叫:“陈庄人来了,陈庄人来了。”叫声如一道命令,人们迅速聚拢来,大人手拿锄头、洋叉;妇女持锅铲、火钳,连小孩子也带上扫把……双方对峙着。

    “二牛,是你把我们的堰扒开了,是不是?”陈大个子开门见山。

    “是的,明人不做暗事,是我干的,谁叫你们缺德,做出那样不拉人屎的事。”二牛针锋相对。

    “果然是他!”“今天不能放过他!”……叫嚷声哄起。

    “你们敢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再拦我再扒。”许家的人也不示弱。

    “老三胡子,我们两个村庄打来打去,也有几十年了。今天我们作过了断,是文斗还是武斗。”陈大个子止住自己的人,开始挑畔。

    “文斗怎样?武斗怎样?”三叔公习惯性的捋了捋胡子。

    “武斗好说,今天就打,打死了各凭天命。”陈大个子恶狠狠的言道,一股杀气传过来。

    武斗,那在二十年前,为了许家山向曾打过一场,互有伤亡,幸好一个地师对三叔公说,许家那山头开了好,许家会人丁兴旺,于是许家不再纠缠,但双方结下了梁子,才有今天的事。三叔公回头看了一下许家的人,虽人多势众,可全是妇女和小孩,不能绝不能……

    “那么,请问陈大个子,文斗怎么斗?”三叔公语气缓和了些。

    “这简单,你们要水么,就比喝茶。双方各派一个人,只喝不准去屙,一柱香内,谁喝得多谁胜。”亘古未有的比试,亏他想出来。

    “要是我们嬴了呢?”二牛站出来,他不能让三叔公冒险。

    “你们嬴了,所有的事一笔勾销,水给你们。”陈大个子拍拍胸。“要是你们输了,把堰打好,把我们田全部车一遍水,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我们接了。”二牛爽快地答应,你是人,我难道不是人。

    “二牛,我来。”“二牛哥,我上。”……

    “不争了,我来,你们谁来?”

    “自然是我了。”陈大个子似乎早有准备。这种比拼真有点儿戏。

    水桶担来热水,冲好茶,倒在海碗里,碗排了两排,茶凉了,比拼开始,香点着。两人一扬脖子一碗水下去了……开始很快,渐渐慢下来,最后直往外漫,两人苦撑着,头上有汗渗出,肚鼓如牛。

    “别喝了!我们认输吧!”二娘带着哭腔,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二牛望着她摇摇头,怕说话水会从口中喷出。

    场上静极了,两人又开始端起一碗水,突然大个子一头栽倒。原来茶也醉人,他醉了。

    二牛趴倒在桌上,口中茶水如泉涌。

    二娘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发现他下身也湿了。二牛险胜,可那过量饮水损伤了身体,挨过了年终就走陈大个子一年后也去了。两家仇怨就以这种儿戏的方式解开了,教训却是惨痛的。

    后来兴修水利,将大成河水引到许家圩,从此旱涝保收。三叔公弥留之机,忽然张开眼睛:“是我害了二牛,害了二牛,以后许氏子孙一定要读书,读书,明理……”

    许家金母亲最穷也让他读书,他成了第一个吃公家饭的人。

    “二娘,小胡是个读书人,一定有出息的。”许家金知道二娘想起了那段往事,自然也想到了三叔公的话,读书人明理,有出息。胡维文就是读书人。

    “家金,这多年田里的事都麻烦你了,二娘不是孬子,心中亮着,可总不能一直……”

    “许妈妈,我腿是不好,但犁田打耙,我能做,田地里活人家能做的,我都能做。”胡维文开口承诺。

    “孩子,我不是嫌弃你,你几次都进学了,就是腿不好,也是苦命的孩子,可谁晓得怎么变,要是……”这也是二娘担心的事,这么聪明的人,总不能一直处于人下的。

    “这你就放心了,一旦有个出头的日子,也不会嫌弃细妹的。”胡维文拍着胸部。

    “唉!”二娘长叹一声:“我叫细妹来烧饭。”妥了。许家金朝胡维文笑了笑,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天一群小姐妹出门,远远地只见细妹家田中,有人在吆喝着牛,腿脚虽有点不正常,却灵便、利落。

    “细妹,对我讲,你家田中那是谁啊?”有人打趣。

    “那不胡老师吗?今天学啊。”

    许细妹羞红了脸,追打着小姐妹。她们跑远了,还回过头来,刮着脸羞她。二娘拎着热水笑盈盈地走来。

    田野里春光旖旎,泥土清香扑面,对对燕子呢喃,比肩双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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