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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如不出雏 > 第56章 婚姻跌停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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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育公园里的草坪,柔软而肥厚。秀立的石楠、女贞擎着烈日,在雨季过后容颜未改,绿荫依旧。无患子树结满了累累的浆果,一如它名字的寓意,不再担心秋季来临没有子嗣。旁边的那湾小水池,盛夏的浑浊在经过日光月华的酿造后,慢慢沉淀成一碗浓郁的死水。死水也微澜。没有风,也没有水蜘蛛,黑褐色的水面不知何故在抖动,仿若火焰上的空气。在微微的荡漾中,倒影略有变形,并模糊、幻化,如空灵世界的另一个魂灵。

    黄昏后,在食堂随意吃了一点,柳栀散步于此。她久久凝视着那水面,发着呆,不禁有些恍惚,想投向那魂灵的召唤。溺水而死,或投水自尽,应当都来自水世界的暗示吧?就像古来溪的水注入江中,即使过程跌荡跳跃,无论是歌是哭的哗哗声,最终平静无声地归于江海。

    远处传来一声爆炸声,将柳栀拉回了现实。她缓过神来,失魂落魄地跟着自己的影子走,遇到路口随意拐弯,游荡到了花团锦簇的四方广场一角。有个年轻的女人,正双手举着相机,指挥着她的小男孩在花圃前摆姿势,语气急促地让他笑一笑。女人慈爱地笑着,小孩稚气地笑着,落日的余晖打在母子的笑脸上,发出清脆的笑声。他们浑然不觉地进入柳栀的取景框,深深打动了她,在她内心激起波澜。她想起华盛顿是无后的,而她是女华盛顿。她就那么痴痴地看着,直到那对母子离开,她才返身去公司。这样的时刻有许多,每当别人谈到孩子,或她看到孩子的广告,不孕的阴云就覆盖心头。有时在工作时,这块乌云没来由地飘来,缠扰她一会儿,再在忘我的工作中悄悄飘走。

    要一间公司的宿舍,最根本的理由是不想回家。想回家的女人,相隔千山万水,都阻止不了她的脚步。不想回家的女人,心中无家,三过家门而也不入。回不回家的女人就像薛定谔的猫,处于一种不确定状态,不回家的女人活了,回家的女人就死了——有时这也是一种不稳定的心理状态。

    这个鬼天气有多炎热,那个家就有多寒冷。因为回了家,二人无话可说,要么分处两室,要么有一人下楼。夜深人静时,只有瓶子飘离出缕缕幽魂,和石英钟传来的如深邃滴水洞里的嗒嗒声。一般而言,男的半躺在沙发里看球赛打游戏,女的上床看书翻手机。没有孩子,连猫也没有,没有东西打破僵局。贤妻没做到,良母也未实现,女人觉得自己的肉心铁石化了,硬得像冰川黑洞,而且越冷越硬,自我强化。

    第一次婚内强奸实施后,钱晓星差不多一个星期没碰她。她以为他知错了,只是没有低头向她认错。二人有时会偷偷地瞄瞄对方。女的面容永远保持冷峻,嘴唇紧抿,有时下唇覆住上唇,有时上牙咬下嘴唇。这种表情通常意味着生气。那一周,丈夫处于退缩状态,一声不吭,依旧睡他的房间,或客厅的沙发“趴体”。有时半夜,从虚掩的门缝中传来客厅打火机的声音,或来回走动的声音。他的目光是冷的,有些呆滞,好像经过很多精神上的煎熬,面容枯槁,头发乱蓬蓬的,更像鸟窝了。女人在厨房做好饭,不再招呼他一起吃。她只顾自己吃完,再做自己的事。男人去厨房,才发现是两个人的量。早上起床,有饭他就吃,没饭他也不提要求不抱怨,自己下楼进小馆子。他不再用入耳式耳机,而是换上了头戴式,步行去上班。他不再与人分享音乐,路上踩着音乐的节点,也不再摇头摆尾呲牙咧嘴。

    一周之后,钱晓星终于熬不过了,晚上绷紧着身体,推开虚掩的门,有些哆嗦地来到她的房间。她还没睡,躺在床上翻着手机,床头柜上依然放着两瓶化妆品和那个木吊坠。他来到床边,没说话,先试探地去抚摸她,被她打开了。他犹豫了一下,重新发动攻势,又去抚摸。她将手机放在一边,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让乱摸。他的身体压了上来,浑身的肌肉在颤抖。她的双手被他摁在床上,动弹不得,便索性不再抗拒了。她的碎花睡衣被拉拉扯扯地脱光了,很快被占领。她闭上眼睛,像死尸一样,任他折腾。她觉得这个吃蚝的男人变成了遇钊,那种让她厌恶的流淌的肉体黏连在她身上。一动一静,一活一死。静的能听到动的胸腔里,剧烈地心跳声。活的也没有灵魂,只是动物性的皮囊。没有其他声音,只有冷风呼呼地吹着。他感觉鬼神和列祖列宗也不来观摩了。他没有快感,草草结束。在两具身体分离时,她扇了生蚝男人一个耳光。他的眼镜差点掉下来,歪斜在脸上。他像僵尸一样没有反应,也没有还手,一脚跨下床,拖着瘦长惨白的身体,走出她的房间。

    尽管挨了那巴掌,他觉得她柔软了一些,不似上次那么刚烈了。他强她则弱,他觉得自己雄壮有力,有一种征服感。这些感觉验证了他之前的想法——夫妻无隔夜之仇。之所以这个民间俗语强调“夜”,他认为是因为这一夜夫妻做爱了。爱可以泯灭仇,强行的做爱也是爱。钱晓星用这套理论,实施他的强奸行为,既满足了身体需要,也想达到夫妻感情修复的目的。他不会料到,自以为是的这个做法引起柳栀更大的反感和反弹。这其实是个误判。

    隔了一晚,男人想重复验证那个民间俗语的科学性时,吃了闭门羹。柳栀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男人雄性的征服感,随着脐下蒸腾的热气,一起上升。他敲门,越敲越重。里面不应。他用劲扳动门把手,反复拧着,锁咔咔直响,随时会折断或毁坏。门里仍没有反应。男人的怒气开始喷发,开始撞门,一下重似一下,轰,轰。在轰隆声的间隙,里面传来女人尖叫声:“钱晓星,你要干什么?!你有病啊?!发神经病了啊!你再撞我就报警了!”他不说话,丧心病狂似地继续撞击。轰的一响,锁部位的木板断裂,门忽地打开,撞到里面的墙上,又反弹了一下。

    柳栀惊恐地蜷缩在床上,看着男人闯了进来。但男人没有冲上来,对她施暴,而是仇恨地看着她,足足有一分钟。他什么话也没说,怒发冲冠地站在床边,紧咬着牙关,嘴唇哆嗦,像战场上遭遇屠杀后的幸存者。他握紧了拳,在面前晃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像说了什么。女人用毛毯死死裹着身子,不知男人会冲动地做出什么,然后看着他忽然转身,几乎跌跌撞撞地,离她而去。她的心仍拎着,担惊受怕地,等待他的大风暴。怪异的是,这一夜晚他没再来骚扰。

    第二天早上,柳栀起床,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灰暗,头发凌乱。那是自己吗?残花败柳之相的金融精英?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将床头柜上的瓶、手机、吊坠搁进包里。经过客厅,钱晓星歪斜在沙发里,死狗一样睡着了。她只掠了一眼,反手关门下楼,也不管是否惊醒了他。当天晚上,她没回来,也没有任何信息。

    钱晓星心里充满恨意。他下楼溜达了一圈。在经过红灯区的一个个按摩房时,他几番冲动想去洗个头。谁出轨谁出车祸,那是他们互相发的一个毒咒。他对她强调说,肉体出轨更严重。现在他有了冲动,精神上已出轨了,但肉体要守住。他的脚步只是迟疑了几秒,头重脚轻、略微前倾的走姿,让他又迈开了步。脑子里已预设了程序,他的身体在程序的指引下,惯性地沿老路走。过了政府大楼,再望见教堂上的十字架后,他原路返回。他心里生出些歉疚,希望在走到小区门口时,能看到家里的灯亮了。再经过红灯区时,他没作丝毫的停滞,因为妻子在家等着他了。

    但家里黑着。钱晓星缓慢地爬到四楼,进了门,没换拖鞋,躺到了沙发上。房里很闷热,他浑身冒汗——心里和生理的双重煎熬——开空调也不管用。过了夜里十点半,他终于鼓足勇气,拨通了柳栀的手机:

    “你在哪?怎么还不回来?”明明他心里念着她,声音却很冷硬。

    “要你管?!”柳栀的声音同样生冷,“你管我在哪!”

    钱晓星怒了。他忍着怒火问:“你晚上回不回来?你到底在哪?”

    “我在外面出差!”

    “出差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在哪出差?发个定位给我!”他有些不相信。他怀疑她就在附近,和某个男人在一起厮混。他知道男人们动物性的想法。像她这种受丈夫虐待的漂亮女人,最容易成为被玩弄的猎物,被骗财骗色。

    “我告诉你在外面出差,就在外面出差!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关你屁事!”

    “什么关我屁事?!”钱晓星终于发火了,冲着手机里嚷嚷,“我当然要管你!只要没有离婚,我就要管你!一天不离婚,你就是我老婆,我就不允许你在外面鬼混……”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挂断了。他勃然大怒,又重新拨号。语音提示柳栀已关机。他气得摔出了手机,差点撞上了茶几上的玻璃瓶。

    爱是明智的,恨是愚蠢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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