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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如不出雏 > 第36章 如去如来的爱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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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柳栀坐在车后排,问送她的丈夫。窗外飘着细雨。车子在高速上疾驰,四轮激起大片水气,如腾云驾雾般滑行。两侧的车窗上,布满细密的雨滴,宛若破碎的钢化玻璃。

    “什么事?”前排传来冷淡的反问。钱晓星故作镇定地握着方向盘,心里一阵急跳。

    “我在问你呀?”

    “你到底说什么事?具体一点。”钱晓星眯着眼向前看,视野不会超过一里。雨刮器左右急速摆动着,如慌乱跳动的心。前方有车的屁股闪着双跳,雨雾中眨着警告的眼睛。帘幕在风中来回摇曳,不时掀开血红的刹车灯。那灯的轮廓在雾中忽闪着,他只需看一眼,就能判定前方是什么品牌的车。

    “你爸有没有什么事?”她终于指向具体对象。

    “我爸能有什么事?”钱晓星仍直视前方,但能感觉到柳栀正从后侧盯着他。“你听到什么了?”他瞅了一眼后视镜,两人目光撞了一下。

    “你们肯定在瞒着我。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也懒得打听。”柳栀冷冷地恨恨地说。

    “没什么事,让我告诉你什么?莫名其妙!”他有些发火。

    “我怎么听说你爸协助调查?是不是真的?”她的口气又缓和下来。仿佛提到钱处长,她能柔软一些。

    “你听谁说的?”他变被动为主动。以上交锋过程,没有超出他的预设。他早有准备。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我只问是不是真的?”她也顽强。

    “我也听说了,我该问谁是不是真的?我爸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你问我是不是真的?退一万步讲,就是真的又怎么样?——毛病!大家都想看笑话,难道你也想看?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爸出事?”他连珠炮一般轰出来。他真生气了。

    柳栀没再吭声。她咬着嘴唇,别过头看着窗外。双向六车道的高速路上,车又多又快,水雾反复腾起不散,在路中间绿色隔离带两侧,形成两条翻滚扭动的白色巨龙。钱晓星要透出那口气,脚下不觉使了劲踩油门。车速越快,雨点打在前玻璃的频率越激烈。两人无话,只听得车外呼呼声和噼啪声。钱晓星看着眼前的雨水被一次次刮去,那个过往的疑惑又袭上心头:雨没有更大也没有更小,挡风玻璃的面积也没变化,为什么车速越快,接受的雨水越大呢?难道逆着风雨和顺着风雨,淋湿的程度也不同么?在雨中,淋雨量应该只与面积有关、与车速无关呀?

    那时柳栀笑他是个傻子,说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面积当然重要,雨速也重要,车速越快雨越大呀!他问,与车速有什么关系呢?她骂,猪脑子想不通啊,雨与车相向而行,车越快,相对而言雨就越快,那当然雨越大了。他想了想,又问:那顺风的话,是不是雨就小一些呢?她快速答:那当然,你没骑过自行车啊,顺风和逆风当然不一样啊。他使劲想了半天,感觉她言之有理,然后又问:那顺风,车速越快越淋不到雨呢?这回轮到她想了,想了下她答,按理越快越少淋到,但不可能淋不到,因为更重要的还是面积。“脑细胞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有什么用呢?吃饱撑得!”

    这种有趣对话,与猜词、成语接龙一样,都属于车里的情趣小程序。他们的爱情故事,有很多是在车里进行的,所以车行路上,不免勾起往昔的回忆。记得在两次激动人心的车震中,他们讨论怀孕的可能性,还讨论过遇钊与小郝车震的可能性。车来车往的爱情,看上去像窗外的雨雾,虚幻飘渺,如去如来。柳栀呆呆坐着,脑中纷乱,好似闪过热恋季节的万千细节。

    他们爱情的,准确地说,是在那一夜的小巴车上。那也是她劈腿的。

    那时的柳栀,正处在钱晓星的死党闫明智的攻势之下。有一天,闫明智约了两个女孩找钱晓星玩,一起去郊外爬野长城。四人在山脚下碰面。闫明智早就到了,他穿着黑色牛仔,上身是橙亮的细格衬衫,头发刚打理过,看起来很精神很阳光。钱晓星穿了个黑色大裤头,脚上蹬着绿边底的运动鞋,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是手机和四瓶运动饮料。两个女孩均穿牛仔裤,一个是蓝色的,一个是蓝色洗得发白。蓝裤的那个脸庞光滑,额头和嘴角分布着红痘,牙齿有点长,但洁白整齐。她戴着白色的棒球帽、方形墨镜,帽下的长发垂到胸前背后,上身穿着印着大的黑色文化衫,背着黑色小皮包,右腕戴着银色的手圈,圈上有颗明亮的单珠。蓝色洗得发白的那个略高,皮肤呈土白的琥珀色,鹅蛋脸,扎着马尾辫,上身是件白汗衫,外面套了绿蓝格子的长袖衬衫,右肩挂着一个黑色的斜挎包。在白汗衫的圆口处,天然地生长出一段琥珀色脖颈,项上挂着一个小饰物,黄褐色,油光锃亮,像个天珠,又像个小手雷,由一根细的红绳系着。两个女孩都朝气蓬勃,像晨光中刚绽放的带露百合。

    闫明智先介绍了柳栀,就是那个绿格子的:“首先声明,我和柳栀约的是爬山,没有约穿衣,今天穿衣撞车了。”然后手搭在钱晓星肩上作了介绍:“我的死党,老钱,大名叫钱晓星。”

    两个大男孩一般的瘦高,像两根猛蹿的竹笋。钱晓星的皮肤挺白,戴黑框眼镜,嘴唇有稀稀拉拉的胡须,走路时左右摇摆着身子,像只瘦过身的企鹅。柳栀微笑着伸出手,钱晓星跟着从裤头口袋里掏出手,与她握了握。柳栀留意到他的指甲足有半公分长,应当好久没修理了,心想这家伙蛮邋遢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她介绍了随行同伴:“她是我闺蜜,芳名郭瑟,郭靖的郭,琴瑟的瑟,江湖人称郭大侠。”郭瑟在柳栀胳膊上打了一巴掌,怪道:“哇靠!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是女汉子呢!”转身又对两男的,落落大方地说:“我喜欢帅哥,她们都叫我小色姐。你们也可以叫我小色姐,我不介意的。”大家笑笑。小色姐语无遮拦地笑说:“你俩应当是约好的穿了情侣装吧?你们爬山就行了,干吗还拉上我和老钱?”闫明智急答:“这个真没有,这个纯属缘分。”钱晓星分了饮料,笑他:“有就有,不要做贼心虚。”他故意模仿闫明智的口音,把“贼”念成“宅”。闫明智连骂“shit!”柳栀在一边,只是安静地笑。

    两对男女一路上,玩得其实开心。四人交互结对,换着组合地边走边聊,既不寂寞,也不腻味,渐渐就知道,她俩是学法律的,他俩是数学专业,他们的学校离得很近,只是相逢不相识。

    “难怪看着你面熟,”小色姐对钱晓星说,“我肯定在哪见过你。”钱晓星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才知道她也是本地人。当小色姐知道钱晓星住在花街时,用羡慕的口吻对那对恋人说:“我知道那小区!那地方好啊,富人区,闹中取静,有文化底蕴,很多领导干部也住那边。”她半真半假的口气让钱晓星又半信半疑。

    轮到柳栀和钱晓星并肩走时,他问:“你是怎么认识闫主任的?”柳栀笑道:“他怎么叫闫主任呢?”“啊?是这么回事——”钱晓星抖着包袱,“我小时候,以为世界上最大的官是联合国主席。好笑吧?后来上大学才发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以为,闫明智也是。他还说联合国主席做不了,就弄个太阳系系主任干干。后来我们就称他闫主任。”柳栀笑得前俯后仰。闫明智见他俩聊得火热,远远地问什么开心事。柳栀大声回应:“正说你呢,闫主任。”那两个人围拢过来。柳栀接着说,她最初认识闫主任是在地铁上,她打完电话,他主动搭讪,说一听口音就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小色姐重听了闫主任的段子,也笑得右手扑棱。闫明智故作生气地说:“出我丑哪,老钱?!”老钱看两女孩笑得花枝乱颤,越发来劲:“怎么会呢,我是在夸你呢。我们闫主任还是个爱国主义青年,用的都是国产民族品牌,今天抵制日本货明天抵制美国货,只要有游行,总少不了他的,振臂高呼……”闫明智好像真有些生气了,截断他说:“shit!你是揭我的丑,哪是夸我?信不信我扒你的糗事?”钱晓星笑着激他说:“我有什么糗事?说来听听。”闫主任向着女孩揭露钱晓星:“就说日本品牌的事吧,无印良品,老钱这家伙说他老是念成无良印品,改成无良奸商好了。糗事还有呢,池上便当,老钱说不如改成便池上当。我靠便池,谁还敢吃啊?!”两女孩这时笑得喘不过气了,小色姐扶着柳栀说:“笑死了,笑得肚子疼,你们还真能想啊。”柳栀笑说:“你们连什么东西都没弄清楚,就去抵制,还去游行,像真的一样。池上便当是日本的吗?我记得是台湾的好吧。”钱晓星振振有词地说:“台湾的传统文化保存很好的好吧,怎么可能出这么日本化的名字?不可能的!要么就是日本人统治台湾时弄了这么个名字。”

    爱是明智的,恨是愚蠢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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