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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如不出雏 > 第33章 寻找父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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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爸爸不声不响回来了。他没提前打电话,告诉妈妈说回来吃饭。他一到家,钱母立即打电话给儿子,说你爸回来了。钱晓星问什么情况。妈妈抱怨说:“我也问了,一问三不知。问多了,你爸朝我发火,很不耐烦,说没什么事,不要问东问西的。你爸啥也没说。你下班来看看他吧。”

    他连忙遵照嘱咐,给二叔打电话。二叔说:“我已知道了。我正要打电话问你,你爸有没有回来呢。”钱晓星惊奇地追问:“你怎么知道我爸回来了?是我妈打电话告诉你的?”二叔说:“不是。我今晚会过去,你爸的事算是个误会,我去给你爸压压惊。你下了班,也早点回去。记住,不要跟外人多说什么。”

    还没到点,钱晓星就提前下班了。他给柳栀发条短信,说不回去吃饭了。过了半天,柳栀回复说,知道了。她也没细问丈夫去哪。她能回复就不错了。反正他已尽了告知义务,回不回复是她的事。

    他又一口气爬上五楼,开了门。钱处长正坐在客厅的藤椅里看电视。他右手端着玻璃杯,大半杯茶水,沉着厚厚的茶叶。上身是短袖白衬衫,有些皱巴巴的,下身没穿长裤,只是一条平角内裤,脚上是双蓝黑的凉拖鞋。这么穿在家没问题,只是上下身搭配不谐调,看上去异怪。他胡子拉碴,灰白头发倒向一边,接近全白,不齐整,应当是徒手梳的。真是三日不见,如隔三秋。柳栀说城里一天,山里一年,爸爸城里三天,难道是去了山里三年?

    “爸爸,你到家了?”钱晓星扶着门框。他觉得有千言万语,临到说时,只说了这干瘪瘪的一句。他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了。父子之间长期存在的紧张关系,少交流,让他无法表达内心的波涛汹涌。

    钱处长看到儿子,也只是咧咧嘴,很勉强地挤出笑容,算是回应。儿子表达不了情绪,他也表达不了。他面容僵硬,似乎还有些恍惚,好像不愿多理睬儿子,又扭正头颅,看他的电视了。

    钱母正在厨房里忙晚饭,看到儿子回来,忙走了过来,想看看父子说什么。钱晓星在父亲旁边的沙发坐下,陪着一起看。钱母一看这情形,摇着头,又回厨房。

    晚些时候,二叔如约而至。他进门,摸了摸钱晓星的下巴,怜爱地说:“胡子不能刮刮?”爸爸看到二叔,心情好了许多。他拖着鞋子啪啪地张罗着,擦桌子,端菜,又从酒柜里拿了瓶茅台酒。“这酒好些年了,啊……一直藏着没喝,今天老兄弟俩开了喝掉。”他摇了摇酒瓶,咧开嘴笑道。

    二叔也不客气,坐下来,任钱处长倒满了玻璃杯。起码二两酒。二叔端到鼻子下面闻闻,说好酒,香。钱处长乐呵呵地,跟着举杯,碰了一天。老哥俩各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夹菜吃。二叔连续夹着花生米,爸爸夹了红烧鸡块。妈妈在灶台和餐桌来回走动,二叔让她一起坐下来吃。二叔夹着花生米,好像发现什么不对劲,问:“小柳呢?她没来?”

    钱晓星忙答:“没来,她加班。你说我爸的事不要声张,我连她也没告诉。”二叔“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夹着花生米。钱晓星紧跟着问:“小强最近忙什么?”小强是二叔的儿子,聪明,比钱晓星活络,上班之余还捣鼓项目,外快钱挣得远超死工资。钱母一直让钱晓星向两个同龄人学习,一个是舅舅的上门女婿小李,还有个就是小强。

    “不谈他,谈他就来气。闯祸精!”二叔提起儿子,真的生气。钱妈问又犯什么事了。“不谈他,”二叔这么说,但还是谈起了他,“不学好,岁数也不小了,晚上泡夜店,经常泡到半夜,把个女孩肚子搞大了。女孩也不是个正经东西,这种店里能有什么货色,哪个老实?他以为搞大了就能了事了?跑到我家来闹了两次,还得了!”钱晓星问女孩什么意图,二叔说:“什么意思?我哪里晓得她什么意思?不好惹,难缠得很,也是个厉害角色。我管不了,他自己闯的祸,他自己擦干净。不要给我添乱子!不谈他……”

    钱晓星不作声。钱母也不再提。不是二叔说不谈,而是有种刺同时戳到了母子俩的心事上。小强随便乱搞,就搞得柳成荫。钱晓星不随便地当作任务来做,一直不开花结果。小强真的很强,在家和老婆生了个女儿,在外偷偷包了个女人,生了个儿子,二叔一家高兴得不得了,钱母也替他们高兴,只有小强老婆一人不知情……

    “孩子的事让你烦神,大人的事也让你烦神。”钱母带着谢意说,“老钱回来,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像变呆了。老钱你不跟我说,总要跟二叔说说。”

    “啊……”钱父答非所问,“听说国资改革要重新启动,我始终认为要引入民营机制才是根本出路。”钱母有点发窘,她知道钱父不太喜欢女人谈政事。二叔就事论事地谈了几句:“国资的事难搞,利害关系盘根错节。上次碰到个老领导,他认为还是要牢牢抓在政府手里,不然老百姓吃亏。”

    钱母等他们聊了几分钟,找个机会重提了钱父失踪的事,因为她确实想弄明白。只可惜她的意图,又被钱父词不达意的其他话题扯过去,仿佛这是一块伤疤,揭了会疼痛。而了解钱父的人会知道,他不一定是有意为之,而是不时会发些莫名其妙的评论或感慨——

    “现在有很多人,是那种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像国资这种体制内,有的人一边从物质上受益于这种体制,一边从精神上咒骂这种体制。啊……把这种人扒开来,仔细看看,他们骂的原因不过是欲壑难填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而已。他们其实是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二叔点头附和了两句,终于由他提到了钱处长失去联系的事。钱父让儿子敬二叔,边说边给儿子倒了点白酒:“你敬敬你二叔,啊……要不是他,老子我今晚喝不了茅台。”钱晓星接到命令,举杯敬了二叔。

    二叔喝了一口说:“我虽说找老领导打招呼,但能起多大作用我也不晓得。关键是你本身就没什么问题,搞得虚惊一场。真有问题老领导也不一定能帮上忙。那天晚上,钱晓星一打我电话说你失联,我就猜可能出什么事。我就让晓星不要乱问,不然的话,没事也被传得有事,就出丑了。我当天晚上就和检察院的朋友打听了,纪委的朋友也帮我问了,果然被我猜对了,说协助调查。”

    钱妈紧张地听着,嘴里说:“我吓死了!我吓死了!心跳跳的,整夜睡不着。”钱晓星心说我侦察了三天呢,双规的可能性我也想过,只不过我没二叔的路子广。

    “有什么吓死的?啊……有什么睡不着?啊……我配合调查,吃得好睡得香。”钱处长和二叔讲起三天来的大概经过。

    “那天开会,我中间上洗手间,出来被两个人拦住,说是纪委的,跟着走,不要出声,不要弄出动静。我一看就明白了,就跟着走。他们让我把手机交出,我就把手机给他们。出门前,门卫师傅还跟我打招呼哪,啊……就像和两个朋友正常出门办事一样。出了门,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宾馆,问了我一些情况,项目上的情况。我就跟他们讲,我知道什么讲什么,啊……

    “第一天,就讲了几个项目。发改委的项目多呢,我哪能管那么多,记得那么多。晚上他们带我去食堂吃饭,让我休息,不要与任何人联系,不要出门。我就在宾馆里看电视。第二天,还是两个人,不是昨天的两个,换了一个,啊……问我有几套房子,我就说一共三套,哪三套都说了一下,他们就问起两个开发商的事情,我说认识,吃过饭,和发改委其他人一起吃的,啊……”

    钱处长断断续续地讲,中间与二叔不断地喝酒,吃菜。起码每讲到“啊”时停顿一下,就会喝一下。“第二天就讲了几个跟房子有关的事,到了晚上照吃照喝,但晚上就有些睡不好了。老实说,他们跟我谈开发商的事,我心里是有些害怕的。那个御兰华府,我记得原来跟你讲过的,啊……御兰华府那个楼盘,是省委副秘书长儿子和发改委主任的小舅子合搞的,我记得原来跟你讲过的,很多人都知道这里的背景……我当时手里没多少钱,开发商说借钱给我买,还说买了保证合算,房价保证上涨,如果不涨保证回购。我一开始不相信,心想你们拿地便宜,房子胡乱造造,质量怎么样还不好说,卖不出去就想内部兜售,啊……后来发改委其他领导也买,我就说可以,开发商替我出了首付,从银行做了按揭贷款,买了一套,等于说一分钱没掏,拿了一套房。大半年,涨得厉害,我就出手了,赚了几十万,等于一分钱没花,赚了几十万……

    爱是明智的,恨是愚蠢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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