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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不依醉 > Chapter1杏仁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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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帝京,漠王府。

    其内有一处僻静的两层高楼阁,屋内四面窗户洞开,不时有黑衣蒙面人跃入,待得房中央的第三炷香的最后一寸灰落下,侍女就将四面的窗子关上。屋内有萤火遇暗发出微弱的光。楼阁上争执交谈的黑衣人都安静了下来,将视线集中在坐上交椅的穿着水色长衫的男人身上。

    楚绍元望着正对他的大窗子,估摸着过了七八个呼吸,有两道黑影扛着一个人急急忙忙从窗外进来,窗子被这两道飓风自然带上。

    “臣等复命来迟。”那两人把扛着的人平稳地放在地上,赫然就是李布依放在稻草堆中的太子。

    其中一个褐肤的男子挠着头嬉皮笑脸地说道:“路上处理了些尾巴,回来晚了。”

    这两人,前一位是他右翼上将慕凌,后一位是他左翼上将普林。

    楚绍元颔首。随着最后一道窗子关上,他背后的墙上,龙飞凤舞的零字图腾在黑暗中现出。

    “殿下,两队人马悉数归来,无人伤亡。”慕凌恭恭敬敬地将手一揖道。

    楚绍元将众人都看了一遍,他道:“此番龙潭虎穴,闯得好,赏。”

    “谢殿下。”

    “好什么好,头功还是让外人抢了。”普林嬉皮笑脸地在他左侧坐下,他皮肤黑得刚好与这屋内的光线融为一体,这才能清晰地看出他那一口白牙。

    “老大,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放心交给一个外人?”

    楚绍元笑道:“她不是做得很好么。”

    普林砸吧砸吧嘴:“如此机密之事竟交由一个外人办理,也就你才干的出来。臣想邀一个头功,我去击杀她封口,如何?”

    楚绍元挑了眉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谁告诉你她是外人?”

    “她不是外人是什么人。”普林含着蜜饯惊道:“老大你要让她进零式?就她?够资格吗。”

    楚绍元笑了:“普林,你今日屡次三番纠正本王,是暗示本王老矣不够资格再带零式?”

    普林差点被蜜饯噎死,连忙起身往地上一跪:“普林说笑呢,老大风华,臣等望尘莫及。”

    “若无尔等风华,我一人何及。”楚绍元起身,扶起普林。

    这零式组织是楚绍元自小走南闯北收得的能人将相。当年,楚绍元也曾心怀天下,他们初聚集在他门下是因仰慕他的名望,希望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但后来,是为他十几年的栽培,如己出的兄弟情。

    左翼为将,右翼为相。

    “收她丰我右翼,又何妨。”

    却说王府中一处三层高的楼阁。

    有谁被三字魔音“辛苦了”缠绕着定在脑海里久久不醒。

    屋内有暖炉在烧,温暖而沉静。

    不知是什么时候,一道大风吹开了窗子打破了沉寂,那风滚着一丝雪气吹动了屋内的帐子。床上的人儿微微抬了抬眼,这才从被那三字束缚的长久旋转的黑暗漩涡中挣开一线光。

    “我在哪里?”

    待李布依醒来,已是次日黄昏,房内除她,再无别人。神识归体,她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体内就像冰火打了一架。她还迷迷糊糊地诊断着自己的身体,肚子很适时地叫了令她免了这道工序。

    桌子离床不远,饭菜氤氲着香味,她嗅着食物的香味打起了三分精神。她扑向饭桌,那饭菜居然是热的。瞅着她风卷残云,不过半晌功夫一桌的菜见底。突然,她那洗劫极快的手在一个精致的锦盒上停下。

    咦?这锦盒上附着着好凉的真气。

    她慢慢将锦盒上的真气挥开,打开盖子,里面盛放着几枚糕点,这是饮香楼招牌名点冰皮糕,共有七种口味,锦盒里是一应俱全。尝一口,寒气从牙下开出花来,红豆沙在唇齿间化开,甜度正好,有人用真气把它保存得很好。

    “知音啊!”她觉得人生幸福升华到一个高度,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漠王没有面上那么冷冰冰。咦?我怎么知道这是漠王送的甜点?

    再端详端详这糕点,这才突然想起在她神识不清的时候他好像来过,他说:“没有哪儿的冰皮糕比饮香楼做得更好了,这最后一批,便当做给姑娘的谢礼吧。”

    李布依调整了一下呼吸,轻灵的真气在体内迅速游转一个周天,驱散了体内残余的燥热。

    “所以,我现在是在漠王府咯。”她思索着他的话,移步窗边。

    此时正逢太阳落山,天空很自然地倾泻着一片火红的河流,在火红河流烧尽的尽头,她望见了一道不合规律的红得异常的霞光。好像,是冲天的火舌在舔舐着天际!那里好像是,饮香楼……

    饮香楼焚于大火,九洲最正宗的冰皮卷自此绝迹。所以,这嘴下的冰皮卷才是最后一批吧。

    李布依却觉得嘴下的冰皮卷凉透了心,望着火舌的双瞳中有泪光闪烁。

    “在我的生命里,火焰……总会带走什么。”

    李布依是吃货,从小如此,绝不是浪得虚名。

    傍晚温降,初春还飘着点点小雪,时光荏苒,仿若还是那个冬。

    还只是孩童的小布依再一次从玄明宗偷跑出来,彼时她初至帝京,一个银子也没带,就是用拳头逼得一位胖胖的厨子就范的,没想到竟是饮香楼的大厨。厨子乐呵呵地带她进了饮香楼,答应晚上做糕点给她吃。

    如果一开始她怀疑这厨子笨拙的手指能否做出精致的糕点,那后来他成品上精雕的纹路和食客赞叹不已的表情便让她佩服不已,大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入夜月上枝头,四周流水潺潺,后院扫雪摆案石台上,胖胖的厨子果真摆了甜点来招待她。

    李布依大喜,但还是存了份小心,她让胖子洗干净手,吃甜点。事实证明胖子没有害她。她问胖子怎么不把她擒了交给官府。胖子笑道:“你这个娃子,多大点事。”

    “我是给你在巷子里拿刀打劫吓坏了,但是孩子就是孩子,你原来是要吃糕点。”胖胖的厨子看着狼吞虎咽的李布依憨厚一笑:“我打一乡里来,是个粗人,也是奇了,偏偏会这点手艺,我啊,常常做给那些流浪的孩子们吃。”

    胖厨子的话仿佛还在夜下,远方的火焰正在肆意舞蹈。她当然记得胖厨子的手艺有多善良与温柔,只是与皇权,诡谲二词相冲。她当然懂饮香楼宾客络绎不绝是何等盛况,但是乱世守不住繁华。

    这该是帝京的,最后一场雪了。

    “该走了,局外之人,何必卷入如此是非。”李布依穿好暖和的棉衣,将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蹲在那间暖烘烘的精巧阁楼的窗台上。门从外面被封住,她决定从窗子出去。

    “区区三层高的楼阁,如何困得住我?”‘

    “喝!”敏捷稳健,她身如柳燕,形如俊猫,借力于房檐,几下便在地上站稳脚跟。

    三层高的阁楼,落地无声。

    “溜了溜了。”李布依拍拍手,大跨步地往外走。

    还没走出二十步,草丛间突然有些异况,她赶忙找了一处隐蔽处蹲下来,看见有一道身影呈匍匐状,有一个王府护卫背对着自己呈擒拿状。李布依向前一步,踏断一根树枝。

    “谁?”护卫很警惕地回身,和扑面而来的药粉打了个照面。

    “嘘——”捏着药粉纸的手指竖在唇前,她眼睛微微一眯,护卫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李布依双手背负转身就走。突然,从草丛????地钻出一双眼睛,贼亮贼亮,有声音弱弱地喊:“大侠!大侠留步……”

    李布依闻声回头,却见那树丛装的人儿摇摇晃晃地跟上来,拉住了她的衣摆:“谢谢大侠救命之恩。”

    “客气客气,江湖道义。”

    “大侠,大侠好厉害啊!漠王府的护卫武艺精湛,你却能悄无声息近他身。”

    “过奖过奖,略施小计。”

    “大侠,我……我可否拜你门生?”

    “抬举抬举,当然不能。”李布依被她那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盯着只觉得脑阔疼,拖着步子往前走。

    “大侠……”

    “大侠!”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树丛装的姑娘在李布依身后穷跟不舍,扯着她的衣角偶尔嘀咕两句。李布依本想随手帮忙也算行了江湖道义,然后速速相忘江湖,可没想到却遇上难缠的主。不知为何,这等缠人的脾性她竟想到了刘公英。

    “我李大侠独闯江湖要什么门生。”终于无法忍受,她回头一声怒斥。

    话音刚落,树丛装的人儿便急忙扑倒了她,将她完全罩在了自己身上裹的树地下,与身边的园林景物融为一体,随后便听见几个护卫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

    待他们走远,李布依讪讪地从那树丛装里爬出来,拱手作揖道:“多谢你掩护我了,现在我们两清了,你也有能力自保,我们就此别……”

    “大侠,大侠,”话还没说完,那树丛装的小姑娘便连爬带滚抱住李布依的大腿,泪眼汪汪地说道,“带上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在这儿兜兜转转不知道多久,我怕我出不去了。”

    李布依拉了拉腿发现拖不动,大叹了一口气,想想刚才她也算救过自己,问道:“你会打架吗?”

    “不会啊。”大眼睛盛了水汪汪的泪。

    “你会做饭吗?”

    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极了:“不会啊。”

    “你扛得动大刀吗?”

    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双手,抽了抽鼻子。

    “留你何用。”李布依拂袖而去。

    那小姑娘急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落下泪来,一路拽着李布依连滚带爬:“我精通四国史实,熟谙九洲地貌……”

    “这些我也知道。”李布依头也不低。

    “我会丹青、会书法、会刺绣……”

    “你不去找个白面先生找我作甚?”

    “我、我还会做糕点。”

    李布依沉着脸止步,面带四月春风,恭恭敬敬将她扶起:“姑娘怎么称呼?”

    “我、我叫苏杏子。”

    李布依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杏仁酥,不,酥杏子,我观你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才,我们走吧。”

    ………

    王府观星阁上,有两男子在对弈。

    两男皆楚楚美男也,一男风流倜傥,着粉丝千层衣,高调而华美,三千青丝皆盘于脑上,一双桃花眼魅光四射,其薄唇轻启:“十三弟,近来可好?”

    “甚好,劳十二哥关心。”答语者一身水清天蓝丝绸衣,低调而高远,青丝散漫皆随风而舞,眉目儒懒似笔墨青山,宽大的衣袖下有一双手骨节分明,白得不像话,亏其能在北漠山的高海拔上保持玉般的肤色。

    又一枚棋子落下,着粉衣的男子已经笑开了,楚绍元却不咸不淡地拱手相乘:“略胜十二哥十目。”

    “诶,十二哥十二哥的听得我心烦!”楚言宇左手纸扇一合,敲了敲楚绍元的脑袋,口边甚是宠溺,“不是本王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漠王府怎么也没个夫人坐镇?从大楚帝京到千秋的都城整个大陆都在念叨,你不在帝京这送到你家的礼都是我代你收的,听了坊间不少气话,说你打算守和尚庙独终生。”

    楚绍元端起茶盏:“都知道是气话,你还当真了。”

    “你怕不是心上早已有人选了,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位身段绝妙的女子吗?”楚言宇细长的桃花眼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楚绍元一番,突然放声大笑。

    等楚言宇笑够了,楚绍元开口问道:“储君之事如何?”

    楚言宇面色一沉,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由他先抛出,是不是说明……

    “陛下已经好几日不朝了,对外宣称太子叛变使自己受惊。太医说吾皇命不久矣。看来太子被废,游街示众,公然斩首断龙台,圣上是气得不轻。怪就怪在武林中人为什么劫太子。十几年前大陆混战过后,武林与皇室就有协议,双方不得再干涉对方政务,那时候在?望台上的劫法场你也瞧见了,这简直是挑衅我大楚皇室尊严。”

    “吾皇年事已高,行事多半已不稳重,太子被处了死刑,储君之位却未废黜,可现今江湖人士劫夺了太子,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是楚国出了大事,该如何?”楚言宇平静的说完,一本正经地看着眼前这位战功赫赫的弟弟。

    楚绍元饮尽杯中茶,悠悠道:“举兵定之,觅得太子,查清真相。”

    楚言宇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仁义,我且同你明说,你觉得,叔叔该与侄子们抢这江山么?”

    楚绍元沉静无语,良久,继续悠悠道:“国有储君。”

    楚言宇蹙眉:“小元元,你名震楚国,何必如此冥顽不灵?太子戴罪之身,废黜迟早的事情。如今身陷江湖,人在何处下场如何,谁能知道,这九洲时局动荡,大楚岂可无后备之才。再说你……你当真对这楚国江山,毫无畅想?”

    “十二哥,”楚绍元拂袖起身,眼底带了份讥诮,“若我有心于江山社稷,我早该得这天下!”

    这时,观星阁上响起第三人的脚步声,是慕凌,他耳语道:“茯苓已到帝京。另外……”

    楚绍元转动着手中精致的瓷杯:“且与她玩玩。”

    ……

    “鱼儿已上勾,钩破鱼好疼,破鱼钩好疼。鸟儿已入笼,歌凄人更泣,人泣歌更凄。”手指细数着龟背上的纹路,口里吟诵着古老的民谣。

    此间,大楚皇宫。

    “参见陛下。”

    有人打断了歌声,这歌声是大楚帝的,大楚帝知,来者是左相:“外头如何?”

    “属下无能,没有抓到一个。”左相很是愧疚,“但有线人报,黑衣人往漠王府的方向去了。”

    古老的民谣又哼唱起来,半晌,大楚帝道:“朕布最松的守卫,就是让爱卿抓到最大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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