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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谎言随风 > 15.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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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老哥。”葛循益站在酒店光影朦胧的回廊里,笑着掐灭烟。“等你好久。房子还住得习惯吗?”

    “谢谢关心,都还好。”闻诤掸去衣服上沾染的雨珠,酒店里的空调冷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葛循益推开回廊尽头包间的木门,伸头喊:“哥,闻老板来了。”

    葛循良翘腿坐在真皮沙发上,抬眸打量着闻诤。他的眼廓很深,背光埋在阴影里,眸中却闪着让人看不透的精光。他放下腿缓缓起身,对闻诤简单点了点头。

    闻诤本不想来,只是葛循益张罗着让他见见葛循良,也不好推脱。说起葛循良,早年靠点流氓手段赚足了生意本,披上西服成了大老板,在虔临算是有头有脸,手里攒的人脉有点复杂,闻诤不愿招惹。

    男人凑桌无非喝酒。几杯下来,脑子发热,嘴边顾忌也少了很多。

    “咱哥俩也就几天没见,我怎么听潘书宴说,最近收利不太好?”葛循良拿过杯子给弟弟续酒。

    “别提了。”葛循益酒量不行,舌头有些大。“还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姓盛的毛小子,可了劲地嚣张,得瑟的很。乳臭未干还来教训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现在就明抢暗夺,再过几年,怕是吞得我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盛家人都这个鬼样。”葛循良冷笑一声,显然和葛循益一样忘了闻诤还在旁边。“脚底板打飘呢,不收拾一顿都忘了自己姓什么。”

    “我哪收拾得动?”葛循益烦躁地摩挲杯壁,“那盛白杨可是有本事,背靠大山不怕倒。”

    葛循益眯了眼睛,说:“盛誉是有点能耐,老的弄不动,还怕搞不翻小的?改天拎个借口支开老家伙,找几个能打的人给盛白杨好好上一课。”

    闻诤端起杯子默默喝酒,装作没有听见这些酒后狂言。盛家他没打过交道,倒是听说过一些。新推上任的盛白杨年轻气盛,行事劲头挺猛,一改盛老爷子往日作风。但不论他盛白杨怎样作为,商人争利再正常不过,葛家两兄弟反而有点小肚鸡肠。

    “找人?哥你也知道盛老爷子半辈子攒的人脉,他要想查,碰上什么墙头草早晚我们得暴露。找的人我可信不过。”

    “你小子想的还挺多。”葛循良照他肩膀来一拳,“信不过是吧?好,哥几个蒙了脸亲自上,给我亲弟伸个委屈。让盛白杨那小子长点记性,知道走路得贴墙根儿,你说是不是啊,闻总?”

    许是喝多了,闻诤一愣,没过脑子就下意识和解两句:“小孩子而已,葛总气量大,倒不必用拳头教训了吧……”抬头看到葛循良鹰隼般锋利的眼神,心里惊住。

    他刚才的想法没有仔细掩饰,怕是从眼神里露了几分,谁知被葛循良收进眼里。

    葛循良的敏锐和难缠不只是传言。闻诤不经严密思索而企图缓解局面的两句话,让他自己有点后悔。

    “那您的意思是,我替亲弟弟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小崽子,是没有必要的了?”本以为闻诤是自己人的葛循良垂下深邃的眼眸,平静优雅地斟酒,语气却透着不善。

    气氛一下变得安静起来,尴尬在酒液滑进瓷杯的声音中发酵成形。

    “……您误会了……”闻诤真不该反言那两句,不然也不会把火苗引到自己身上。

    “那就好。闻总祖上名气大,担过皇帝老子的总兵,武职啊,身手肯定不错。所以舍弟的事儿,还请闻总慷慨相助。”

    祖上是武职跟我有什么关系……闻诤想。分明是怕他把这事说出去,才想着拉他下水。

    让知情者闭嘴的有效方法,除了灭口以外,还有让他变成帮凶。

    知道整盛家的人是谁虽不至于灭口,也不会让闻家好过。

    “闻哥,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可是把你当兄弟。”葛循益明显懂了哥哥的意思,抬眸不悦地看着闻诤。

    最不愿被卷入的人,站在了最陡的刀尖上。

    雨后的山林有草木干净的气息,闻千耀轻吸一口气,加快脚步。

    他突然顿住,侧身一闪。

    身后挥爪准备偷袭的小姑娘扑了个空,嗷地一声向前倒去。

    闻千耀伸手要抓住她,误以为他要出手还击的盛白桦却反应极快,扭身一跨稳住重心,猫腰躲过他的手。

    “反应挺快。”闻千耀收回手。

    “那是,我还逃得快呢。”盛白桦得意地晃晃脑袋。“去年入冬我哥买了双新棉拖,软软的全是毛,泥巴球可喜欢了,趁我哥脱下来的时候尿了一鞋。我哥当时脸就绿了,还好我反应快,抱起猫就跑,我哥追到何思桥都没赶上。”

    “……我要是光着脚也追不上你。”

    盛白桦突然不走了,定定地看着他。

    闻千耀也停下来,低头皱眉与她对视。

    “哥,”她伸手比划几下,“你是不是长高啦?”

    “没有,是你变矮了。”

    “啊?哦……我哥说的驼背会变矮是真的啊,要输给思念了。”老实人盛白桦还真信了,伤感地垂了脑袋。

    欺骗小孩子会让人产生罪恶感,闻千耀却只觉得想笑。

    “骗你的,怎么什么都信。”

    “……我以为哥你不会骗人,因为你是很好的人。”

    “以后不会了。”小孩子的单纯之处不仅在于认为好人不会骗人,还在于用好坏这种简单定义对人性做判断。

    闻千耀性格偏静,放慢脚步沉默地走着,盛白桦却总是叽叽喳喳的,踢着小石子给他讲些琐事。

    像什么柳?几个月前嫁给盛明朗住进了盛家,以后可以天天吃糯米团了;叫夜猫子的小刺猬半夜越狱出逃,快一周了还没回来,最高记录是两周零三天。他向来对与他无关的事没有兴趣,小姑娘一路兴奋地扯东扯西,他不接话,却意外地不讨厌。

    时隔一年多,盛家看上去没有多大变化。盛白桦几步跑进小院:“三婶!”

    “嗳。”柳?放下喷水壶,盆里花叶上挂了晶莹的水珠。“是千耀吗?”

    眼前的少年长相未变,却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只觉得面熟,名字她其实记不清了,还是桦桦之前提醒的。

    “是。”闻千耀答。

    话音未落,有不成调的歌声传来。他回眸,看见一个老人哼着小曲跨进小院,肩上扛着鱼竿。

    “心情不错啊,看来有收成。”柳?笑着打趣。

    “那肯定,”柳亚恒得意地晃晃手里的桶,腾不出手还要费力比划,“有一条这么大的,猜猜多重。”

    “够杨杨吃的了。您还是先躲躲吧,妈到处悬赏通缉您。”柳?嘻嘻笑。

    “啊?为啥。”

    “您自个想去,我要招待客人。”

    “哦,有客……”柳亚恒话没说完,屋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石珠玉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老头子!你是不是抠了我收音机的电池?”

    “哎,哎呦,家里没了,我也是急用嘛……”柳亚恒心虚地咕哝道。

    “那也不能抠我的!我早上等着听相聚九点半呢,你全给我搅喽!”

    “客人在呢,消消气,消消气。”柳?忍着笑劝和。“别让人笑话……哎,桦桦你跑慢点儿!”

    盛白桦拉着闻千耀跑出院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跑快跑,大庭广众夫妻秀恩爱了。”

    “……你还懂什么叫……秀恩爱?”闻千耀险些咬到舌头。

    “不是这个意思吗?”盛白桦停下脚步,皱眉费力地想,“我哥说两个相爱的人在别人面前吵架,多半是为了秀恩爱。”

    “……”七岁的年龄差何止会带出一个早熟的妹妹,这简直是进化了。

    “我哥又被电话里的叔叔喊走了,他说中午才能回……”盛白桦声音顿住,瞄到了院廊角落里半蹲着的身影。她对闻千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靠过去。

    “……等……别动,又没有……唉,涂花了……”

    常思念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小身板遮住了细微的猫叫声。

    “……别舔!馋猫……跟桦老姐一样贪吃,真不知道……”

    “思念。”盛白桦猛地开口。

    “啊!嗷嗷嗷姐,姐我错了!”常思念一个激灵从地上炸起来,手里端着的半碗面粉差点撒出来。

    泥巴球喵地一声从常思念身后钻出来,额头上面粉写的王字格外瞩目。不光是额头,连乌黑的身上也被面粉画得一道一道,像长歪了的虎纹。

    盛白桦噗嗤一声笑出来。

    “其……其实也挺好看的对吧……”常思念嘿嘿笑两声,一脸心虚。

    “嗯,好看。”盛白桦指尖沾了沾面粉,在她脸上来了三道。

    “啊!你欺负我!”常思念笑嘻嘻地大呼小叫,“阿耀哥,老爸,姐姐欺负我!”

    盛白桦回头,看见常青岩对闻千耀微笑示意。他随手脱掉公文包搁在老柳树下的石凳上,走过去捏了捏女儿的鼻尖。“嗯……可是我更相信是你在欺负姐姐。看看泥巴球,都变成斑马了。”

    “……喵。”泥巴球听不懂,带着高仿老虎妆几步逃离。

    二十岁生日过得鸡飞狗跳。盛白杨经历了碗里的红烧鱼被跳上桌的泥巴球叼走、二姑非要亲自下厨结果毫无意外地烧糊了排骨、和傻桦子抢蛋糕上的水果没成还被偷袭的思念抹了一脸奶油,终于算是过完了他最后一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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