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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跟你同岁，我还以为你跟闻知行差不多大。”褚佳珩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闻千耀。
被戳了痛处的闻千耀斜他一眼。
“老天，你凶起来居然有点可爱。”褚佳珩笑嘻嘻地去捏他的脸，不出意外地捏了个空。
再次拜访盛家已经是半个月后。
盛白杨蹲在河边吃草。
是真在吃草。边嚼边眯着眼睛看他，闻千耀手里的书差点掉到地上。
“……来点？”盛白杨冲他扬扬手里的一把。
“不了，谢谢。”
“在河里洗过了，干净的。”盛白杨继续诱导他。
“……我不饿。”
“不懂了吧，”盛白杨笑着站起来，“这是白茅草根，中药。我们家傻桦子说是甜的，满山头找，生生要把人家一个物种扫荡干净。”他皱着眉补充：“其实我也没觉得多好吃。”
“入侵物种，扫荡一下也好。”闻千耀轻弯嘴角，“我是来还书的。”
盛白杨接过来一看，是爷爷的书，就随手揣进怀里。“胡星燃呢？”
“在家赖床，装死不起来。”闻千耀转身，“走了，问爷爷好。”
“哎哎，等下。都快中午了，留下来吃个饭呗。”盛白杨眼疾手快捞住他的衣服。
“不用麻烦。”闻千耀说。
“不麻烦不麻烦，我都快无聊死了。最后一批秋茶下来了，傻桦子背着我去茶山祸害花草，还拐走了三叔和思念，留我一人独守深闺，呸，深宫。”盛白杨实名血泪控诉。
闻千耀无言听着，被他拽着胳膊往盛家走。
盛家不小，结构上有典型南方四合院的影子。跟盛白杨路过假山，穿过垂花门时闻千耀犹豫了。
垂花门分隔前院和内院，是第二门。前院用来招待客人，内院是主人生活起居所，外人不便进入。
“我们家不讲究那么清楚。”盛白杨回头说。“带你去看看茶山？从后门直接能通过去。”
穿过内院，侧墙上有一扇门。盛白杨打开门，有条石阶小路蜿蜒上茶山，人也跟着它一路蜿蜒。
少有参天大树，葱翠近在咫尺。桂花开得正盛，生长的茶叶吸了香气，泡出的水可能也会染上桂香。
“哥！”盛白桦刚好下山，远远看见兴奋地跑下来。身后盛明朗一手牵着常思念，嘴里焦急地对她奔跑的背影说了句什么。
“嗳，跑慢点！”盛白杨笑着张开手臂。
“哥，你怎么来啦。”盛白桦几步蹦到闻千耀面前，笑嘻嘻地问。
得，白养一个。盛白杨绝望地收回手臂。
“妹儿啊，姓盛的好像是我。”他一脸委屈。“为什么不先宠幸我啊？”
“你我天天见呢，不稀罕。”盛白桦毫不客气地说。
一行人身高参差不齐，阳光下的影子也歪歪扭扭地跟着他们往回走。盛白杨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气鼓鼓的掏了个晚熟的野山楂。
跟在后面的常思念凑上来，一脸期待：“杨杨哥，我也要吃。”
盛白杨被酸得直想呲牙咧嘴，一边拼命控制表情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递给她一颗。
盛白桦强忍住去欣赏常思念表情的冲动，逮着盛白杨分心的机会蹭到闻千耀身边小小声：“我哥不知道手链的事吧？”
闻千耀早忙得忘脑后了，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什么事，摇摇头。
盛白桦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他知道了才故意恶心我。还宠幸，他是天天在三婶面前跟我争宠。”
“什么争宠？小丫头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呢。”盛白杨凑过来。
“看路，别欺负妹妹。”一直没说话的盛明朗扶正他歪斜的身体。
“哎哟！三叔你就惯她吧。”盛白杨大呼小叫。
盛明朗笑了。他很瘦，规整的条纹t恤少有褶皱，皮肤有不太正常的白皙，似乎很少晒太阳。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遮不住眼底的柔和谦恭，让人感觉他是个性格温润的读书人。
“杨杨，带朋友来也不说一声。”他轻咳了几声。
“是我不请自来了。”闻千耀回答。
“来者是客，哪有什么不请自来。”盛明朗皱眉清清嗓子，似乎有点难受。
盛白桦踮脚摸摸他冰凉的脸颊：“三叔，是不是又感觉……”
“没事。”盛明朗轻拍她覆在脸颊上的手。
谈话间早已回到前院。
盛誉拄着拐杖却笔直地站在屋门口，面前站了个穿了警服的男人，眼角有细微的皱纹，看上去年龄不小，身子却很硬朗。他眉间有遮不住的风采，态度和善地与盛誉交谈。
“还是希望能让……唐肃！闹什么，稳重点儿！还有没有点警察的样子！”男人突然变脸。
一旁顶着满脑袋青茬的年轻小伙子耸耸肩，放开怀里张牙舞爪耍性子叫唤的泥巴球，拍拍膝盖上的泥土站起来，用手抚平警服上猫抓出来的痕迹，顺便吐掉嘴里的草枝。
“你年轻时可没比他强到哪去，照样是个欠收拾的毛头小子。”盛誉笑了，“现在我可得喊你一声江局了。”
江确笑容里有极力掩饰的不自然：“可别这么叫，江局，僵局的，我们破案子的最怕僵局了。”
盛誉忍俊不禁地拍了下他的背。
“也不早了，今天叨扰。”江确转头看见盛白杨，有些出神。“长得越来越像他父亲。”
“别提那个人了。”盛誉恍惚一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了，上午刚忙完这片儿的案子，抽个午闲才来的，马上还有事，你看我衣服都来不及换。走了唐肃。”江确退后一步，对盛誉敬了个军礼，拎着唐肃走了。盛誉轻笑一声，缓慢而郑重地对两个穿警服的背影回了个军礼。
“千耀？好久不见。”盛誉对他的到来感到微讶。
“您……”闻千耀停顿。
“爷爷以前是警察啊！”盛白桦被他上扬的眉角逗笑。
“哈哈，看不出我一瘸腿的老头，以前也是为人民服务的铮铮铁骨好男儿吧？”盛誉哈哈大笑。
“谁说的，现在也是。”盛白杨及时送上马屁。
“拍马屁。你这个脑筋要是用对位置，我就不用担心盛沁堂以后怎么办了。”盛誉伸出骨节突起的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阳光不那么刺眼了。
“为什么害怕别人知道你爬了树？”闻千耀突然问。
“因为怂呗。”盛白桦几乎是趴在地上，看夜猫子跟吵醒它睡觉的螳螂对峙。“前两年爬树上摘梨差点掉下来，爷爷气得不行。还说以后再贪玩上树就罚我抄书，从《茶经》抄到《大观茶论》。我哥一怂恿，大家全票通过。”
“原来你抵掉手链是为了逃避罚抄。”
“你在笑对不对！知道那些书里写的都是什么吗？”盛白桦气呼呼地抬眼瞪他浅淡的笑容。“是紧箍咒，直往人脑壳子里钻，疼得我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螳螂突然出击，一胳膊砍过去。夜猫子一蜷身子炸起全身的刺，轻松挡下双刀小将的攻击。
“好饿，不看了，我方仙人掌选手请好自为之。”她站起来揉揉趴累的肩膀，闷着头拔腿就往小院外跑。“走吧哥，去吃饭。”
好像撞到了软乎乎的东西，她本能地一退就向后仰去，跟在后面的闻千耀一把扶住她。
站在面前的年轻女孩捂着被撞的位置，一手揉揉盛白桦的脑门。“脑袋疼不疼？”
“不疼不疼，小姑肉乎乎的。”盛白桦笑着仰头，故意作死地回答。
“小屁孩会不会说话！我这叫丰满。”盛明理假装生气地鼓鼓腮帮，脸颊上的婴儿肥更明显了。“嘴巴这么不会讲话居然还有人愿意跟你玩。”说着，她瞟了一眼闻千耀。
“哥，这是我小姑。”
“这么快就换哥哥啦？喊得比亲哥还亲。”盛明理开玩笑。“你好，我叫盛明理，明理修德的明理。家里排老四，二姐三哥都见过了吧。”
“闻千耀。”他点头。
相比稳重的盛明畅和温和的盛明朗，她的性子明显活跃许多。
“你老哥呢？他在我冰激凌上挤辣酱的事还没算清楚。”盛明理捏了捏盛白桦的脸。
“在假山池子那儿钓金鱼。”
“家养鱼钓个什么劲儿，真是闲的。”盛明理叹口气，“你哥还真是从没靠谱过。”
盛白杨靠不靠谱没人清楚，有事没事都是吊儿郎当的。但盛誉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唯一剩下的三儿子盛明朗从小身体不好，是个读了万卷诗书也没怎么出过远门的文弱书生。家里的茶叶生意也就慢慢倾向这个刚成年的长孙。
不求他把公司倒腾成什么样，玩不崩就成。盛誉原先是这样想的。
盛白杨玩起来没个样子，认真学起大人那一套生意经却还是能唬住人的，加上他嘴皮子能说又甜，脑子也好使，盛沁堂在他手里居然比想象中要稳。
他学会了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却没戒掉染了莽撞的少年意气。完全接过爷爷维持半生的盛沁堂时，他即将二十岁，距离那件事情发生还有半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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