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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从前有个614 > 24.单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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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珠峰时(四)

    学校里吃饭的选择还是很丰富的,不仅食堂不少,而且各有其代表作,学一食堂的冬菜包、学五食堂的牛肉丝、学四食堂的羊肉泡馍、艺园食堂的素菜窗口,尤其是面食部的各种面条,毕业之后还是很让人想念的。中午饭没少吃,而且天气热,扬昀天到了夏天就很容易吃不下,所以她让陈烨选,自己意思意思吃一口就算了。陈烨也挺怀念,选来选去,两人才想起来,暑期很多食堂都不开门的,走到学五一看,果然关着。然后扬昀天记起来,陈烨毕业的时候,面食部好像还没开,就问了问他,果然陈烨对面食部没有印象,于是提议道,“你喜欢吃面么?那要不尝尝面食部?”陈烨作为一名祖籍山东的北京人士,对面条是很喜欢的,加上面食部他没有吃过,于是果断点头,两人去吃面。

    面食部和旁边的中西快餐是以前的学三食堂改建的,一提起学三,陈烨这个足球爱好者简直要泪流满面了。因为,当年的学三食堂,那就是球迷们的定点食堂,是堪比球迷俱乐部一样的存在!学三里的几部电视经常都在播放足球比赛,遇重要比赛时,全校的球迷们都会端着碗在这里一起看球,每进一个球都伴随着激动的嚎叫和一片拍桌子庆祝声。那时候,大家为了不错过精彩镜头,都是早早去占围着电视的座位,捧着碗抬着头,气氛极其之热烈……陈烨一说起这个,扬昀天立刻想起来,有次她去学三吃饭,刚一掀开门帘,就听见里面突然传来“嗷~”的一声大叫,跟着又是一阵狂拍桌子声,她往里一看,各桌的人像疯了一样,有跳到桌上的,有互相抱着,还有抱着抱着就亲上了的男生女生们,吓得她差点摔倒,连忙扶着墙出来……一开始简直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奇特集会场所,后来出来之后,她一般情况下就不怎么来学三吃饭了。

    扬昀天说完,陈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觉得扬昀天说的这次,很可能是02年世界杯的时候,那届因为韩日主办,比赛全都在白天,可以想象学三当时有多疯狂。但是他那会儿已经马上毕业,正在实习了,所以每天都是晚上急急忙忙回宿舍用电脑看的回放,偶尔能赶上一两场直播,基本没有来过学三。扬昀天自己想不起来02年的时候学三还在不在了,不过她有印象,03年非典的时候,学三肯定已经改没了,因为非典时候她在面食部这里轮过值班站岗呢。

    一吃到炸酱面,陈烨就把他心爱的学三食堂抛弃了,没想到面食部的水平还真不错,炸酱面做得相当可以。扬昀天吃了酸辣粉,十块钱搞定一餐,两个社会人士又再次发出了学校真好的感慨。吃完面,去对面的餐饮中心买了两瓶水,边溜达边喝,路过旁边的中西快餐时,陈烨问她这里吃的怎么样。扬昀天略回想了一下,告诉他,“西餐部其实就是山寨的肯德基,汉堡、薯条这些,里面圣代好像还不错吧,中餐那边就是鸡腿饭、咖喱牛肉饭这些中式快餐,很多男生很喜欢,巨大的一个鸡腿,十二块钱一份,那时候上学大家都还觉得挺贵的。在非典那年,在哪个餐厅轮岗值班查体温,就可以得到这个餐厅的一张免费餐票,据说当时好多男生都争着来中餐部站岗,这样就可以每天都白吃鸡腿饭。”

    陈烨点点头,说道,“学校里是什么都比较便宜,环境也简单。”提到非典,当时留在学校里的扬昀天并没有什么恐慌的记忆,那时候已经回家的同学也就回去了,但留在学校里的,除了不能离开学校、每天要查体温之外,大家还是挺轻松的。毕竟大部分课都改成了线上发课件自学的形式,考试也全都变成交论文,生活一下子变得充满了没头没尾的放纵感。时间突然变得很充足,扬昀天每天除了来食堂这些地方值班站岗之外,大部分时候都在宿舍看书,614宿舍里也就米柔一个人回家了,其他三个人都在,易茗电脑里每天都放着90年代的港台金曲,她们三个聊小说、看武侠剧,很有点醉生梦死的味道,每次接到家人担心的电话,也都安慰着没什么可紧张,的确,她们也不怎么紧张,听生物系的人说,实验室里随便放出来一种病毒,可都比非典可怕多了,有什么好恐怖的?

    但陈烨就完全不是这种观点了,他妈妈那时候还在地坛医院上班,非典那年,隔离病人就在地坛医院。扬昀天惊讶地问,“地坛医院?”陈烨点头,“嗯,地坛医院本来就是北京第一传染病医院,是后来才改名字的,而且医院主要就是治疗传染病方向。”作为隔离医院的医生,从非典疫情蔓延那天开始,他妈妈就一直留在医院里,直到非典结束,隔离观察期过了之后,才在长达几个月里第一次回到了家。

    那时候,全北京城的街道都空荡荡,公交车每天空跑,四面八方的各种坏消息传得乱七八糟,紧张的气氛压得他和他爸简直要疯了,两个人在家里情绪都很暴躁,每天就靠妈妈晚上打的电话透气,再后来,电话也很少打了……非典是过去了,可对于那些感染后去世的病人的家属,对于感染过又活下来的那些人,对于很多医生家属,那种恐怖感,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扬昀天关心社会新闻很少,听到陈烨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就像待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小孩一样,整个人沉默了,一下子陷入了沉重的气氛里。陈烨也没再说话,两个人默默地走回大讲堂,时间正好可以进场看电影了。

    四周暗下来那一刻,陈烨朝她看过来,虽然很黑,但她能看见陈烨露出一个笑容,一口白牙还挺醒目,她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什么,轻声说,“看电影吧。”

    陈烨是不是进入了哈利波特的世界她不知道,黑暗中大家都很安静,旁边的人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但陈烨没什么动静,想来应该是在认真看电影吧。魔幻题材,扬昀天并不感兴趣。所以席卷全球的哈利波特魔法,并没有影响到她。她对整个故事体系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凤凰社的前因后果,所以完全没有看进去。

    她在黑暗中回想非典的时候,从新闻上她们知道当时全国乱成一团,北京因为疫情传播最快,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城,但这一切就像跟她没什么关系一样。只要不管外面,学校里其实一切生活都正常,而且还不上课了!她知道不少学生都跟她们宿舍一样,每天疯狂玩,完全没感受到那场可怕的瘟疫给整个城市带来了什么。她又想到自己毕业工作,家里人和很多朋友都觉得她应该留在学校搞研究,不愿意她出来社会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但她自己其实很不想这样,听到陈烨说的那些关于非典的回忆,她觉得自己曾经跟社会脱节,但完全不觉得庆幸,她可能有点难过,但也有点恐惧,并不是后怕自己躲过了非典,而是恐惧自己就这么困在一个仿佛隔绝外界的象牙塔里,什么都不知道。她很怕整个世界都变了,只有她还傻乎乎地待在这象牙塔里……这种认知让她恐惧。

    学校有各种好,但她完全不想一辈子只待在这里。屏幕上,魔法的世界里光影交错,在变幻的光影中,她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心跳慢慢平稳了下来,她庆幸自己毕业前的选择,还好,她走了出来,挺好的。

    看完电影时间已经挺晚了,虽然路上陈烨说过,想去一体的足球场看看,但看了眼表,他还是决定放弃了,对扬昀天说道,“下回一起聚会再去一体吧,今天先送你回家,你家从哪个门坐车近?”扬昀天觉得九点多完全不算晚,而且从她家去地坛附近也不近,立刻就摆手道,“不用送,我平时经常九点多才下班,我自己回去就行的。”陈烨则坚决地说,“我送你。”然后完全不容她反驳地往前走,他平时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但这一强势起来,扬昀天完全拧不过,只能往前走说,“走这边,西门坐车。”

    于是他们从讲堂绕了一段湖边走去西门。路过湖边的时候,陈烨正跟她讲,平时一个人住,下班晚一定要注意安全。扬昀天一边点头一边说,“嗯,是得注意,不过总体来说,我觉得北京治安还是挺好的。”陈烨看了她一眼,“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扬昀天看他严肃的样子,就想起以前的一件旧事了。那时候刚上大一,有一天她和易茗去湖边干什么,路上遇到一个男人,开着车问路,说要去太平洋电子城,结果找不到出去的门了,各处都走不通,迷路了,想请她们指路。扬昀天和易茗认路都一般,说了半天那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到西侧门的机动车出口。于是他请她们两个上车,帮他指路出去。她们俩也就没什么戒心地上车了,一路帮人家指路到出了西侧门,然后她俩又下车走了回来,那个人一路感谢她俩半天。

    后来回宿舍,她们俩告诉马婧恺和米柔这件事的时候,马婧恺差点冲她们俩大喊,各种教育她们,千万不能上陌生人的车!米柔也说她俩,怎么能警惕性这么低。她俩自己还没觉得什么,毕竟也没发生啥可怕的事情嘛,又是被一通训……据说后来易茗回家不小心说漏了这件事,被父母全家轮流教育了好长时间。陈烨一听,立刻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说了句,“单纯的人世界比较简单吧……”然后又再次叮嘱她,“绝对不能上陌生人的车,遇到问路的,说了还听不懂的话,千千万万不要送人过去,就说不认识!”

    扬昀天整理自己的卷发,一边说道,“我知道……其实……”她话还没落地,陈烨又叮嘱一句,“以前胡同里很多老大爷大妈给人指路,都是很热心地带过去,我知道,但是现在社会不是以前了,都得有防范意识,明白吗?”扬昀天这次认真点头,表示完全明白,陈烨才作罢。

    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陈烨把她送到楼下,还要求她到家之后发条短信,然后他回复之后才会离开。扬昀天觉得他太隆重了,但碍于他非常坚持,只能无奈照做,到家给他发了短信,然后一秒后收到了陈烨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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