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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漫游者 > 请予我紫阳花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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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晨光打散了透着微光的玻璃,露水流露在鲜白小花的边缘,为那抹轮廓勾勒起一轮阳光的金色。陈玖张开眼的时候甜腻的香味已经从门缝中蹿了过来,刚起床时的感官还不是那么的敏感,面包的麦香成为一种未预料的奢侈,当她换洗好衣服推开门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吴瀚的长腿,男人的腿从厨房伸了出来,抵住门板,像是一个表演杂技。

    “你在干什么呢?”陈玖走了过去才发现自己家的门有点不稳,应该是有那个螺丝松动了。吴瀚看陈玖来了就把早饭端了出来,散发着麦芽气息的粗面包配合着顺滑的奶酪与酸奶在舌尖上,粗糙感与奶制品的顺滑交融在一起,陈玖嘴角还残留着一圈奶渍,这也是吴瀚的手笔。今天两人无事可做,在拥有了一个相对安逸的早晨后,陈玖突然想起自己从未了解过吴瀚,包括他的住处。所以靠在沙发上的人猛然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在一旁玩消消乐的吴瀚。

    突然陈玖出声了,他问吴瀚:“吴瀚你,觉得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聊些什么比较好?”

    “聊点儿…平常的吧,我觉得独处的时候聊文学作品聊戏剧太乏味了,或许是我粗俗吧…”吴瀚看着他这么说,他把手机压在了手下,消消乐的界面退了出来。

    “不不不…只是我不想让我们有限的时间里充满了沉默罢了。”

    “这样子么…你说的很对。”

    “所以该聊些什么呢?”

    “那我觉得现在可以聊聊我。”

    “你,恩…对”

    “你来问吧,问什么都行。”吴瀚大方地摊开手,做出随意的样子,陈玖看到就笑了起来。

    “那么吴瀚,你住在哪里?”

    “大学旁边。”吴瀚对陈玖笑了,他知道陈玖想要进一步了解自己。于是他开口娓娓道来。

    “吴瀚,男,无不良嗜好,会抽烟喝酒,但非工作场合从不抽烟喝酒,意外的喜欢甜食,对生的东西不怎么感冒,最喜欢的水果是最普通的橘子,喜欢的季节是冬天,毕竟很舒服不是么,现在的职位是编辑长,对了陈玖,你想去看看我现在居住的地方么?”

    “诶?”陈玖本就被吴瀚一连串的话弄得有些迷糊,但他还是点头了,就算不知道吴瀚到底说了些什么,需要他答应什么,她都会点头,因为那是吴瀚啊,她这么想着回报以微笑。

    正午出门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出门方式,尽管陈玖涂了防晒霜,可在阳光的洗礼下那些乳液都浮在汗上,路边的风景从高高在上的绿叶渐渐变成了灌木丛,陈玖能看到黑色的渺小的虫子趴在饱满的绿叶上,七星瓢虫已经很难见了,但偶尔它们会出现在最深的叶片中,被埋在泥土的芳香与交织的叶片里,吴瀚会从遮阳伞里走出去就为了抓一只藏在里面的瓢虫给陈玖看。两人即便在烈日下依旧走得很慢,就是因为慢才避免了走马观花的殊途。走出拆迁区,大学区的红房子映入眼帘,空气中残留了自由的气息,这让陈玖突然想起了六月中旬的光景,自己也经历过从的毕业季,从一个大学当中走出来,穿着学士服的自己顺着闷热的气息走在自己的校园里,然后一脚跨入社会的怀抱,但实际上想了想,已经没有任何时候能比大学更加自由了,在不知所来与不知所往中挣扎,在每个寻常的日子里为自己制造惊喜,但把帽子抛到高处,高喊着“青春万岁”的时候,陈玖突然意识到她的这一生再也不会有比儿时吃到蜜馅更加纯粹的幸福了。

    于是陈玖开始观察着洋溢着笑容的学生们,他们有的勾肩搭背,有的是男女朋友关系,向他和吴瀚一样牵着手不时亲吻彼此,有些人则开始放纵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街道上奔跑,吵得那些并不把这当回事的人没办法好好休息,更有些人抱在一起哭泣,感受来自五湖四海的距离。再走近一点,更多的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学生,他们穿着学士服,从下一个角落跑到另一个拐角去,阳光很烈,他们的身影被梧桐叶子映吃的明亮颜色点缀,他们脚步轻盈,有些人在陈玖面前疯狂地回或者所剩不多的作为学生的生命。这时陈玖才想起来,这是真正的大学,围绕着盛开的紫阳花,紫色的、淡蓝色的亦或是白色的在各个角落散发着甜蜜的气息,露水被烈焰蒸干,升腾起来的水汽,伴随着穿着学士服的学生的粉红色垂带,一种幸福或快乐的本质在一个炽热的时空中诞生存在。

    陈玖曾看过一篇名叫《请予我紫阳花之恋》的文章,讲述的是一对同性恋人在社会舆论压力与真爱之间的挣扎,那样的爱情固然是真实的爱情但未免太过于残忍也太过于煎熬,有多少人可以一如既往一心如初,握着吴瀚的手,陈玖绕开那片紫阳花的聚集地,她想起了自己和吴瀚,两人是否也算是一种无疾而终的爱情?吴瀚迟早有一天会走,而自己那时该怎么办呢?

    下一个拐角在隐约中透露灰白的水泥护栏,吴瀚踩过水坑,溅起的波澜几乎苍白,明明应该是透明的无色的,可当接触吴瀚的时候整个世界的任何东西都被赋予了色彩。

    请把我比作夏天,让我去热爱炽热烫手的你。

    吴瀚在不知不觉中察觉到了陈玖的不对劲,他好像又陷入了一个状态,于是吴瀚正对着她,从旁边驶过的电瓶车开得飞快,掀起名为脏水的薄暮,两人本无从抵抗,正因为吴瀚的遮拦,陈玖的裙子才避免了灰黑色、混着泥土与蚊虫尸体的雨水的冲刷。吴瀚看向陈玖,“走路一定要小心,不止现在还有未来。答应我。”

    “恩…”陈玖懵了,吴瀚身后的红砖房子在烈日的烘烤下变得像一块块橡皮泥揉捏在一起的样子,吴瀚的后背湿透了,滴滴答答的水声让人手足无措,“天哪,这可怎么办?”

    “没事,快到了。”吴瀚拉着陈玖沿着墙壁旁的阴影走,走过一片红房子后,来到一处很典型的大学租用公寓楼。

    “我就住在这里。”吴瀚的房间就在一楼,当他的人出现在大厅的时候门管立刻认出了他,那尖锐的女声带着一丝司空见惯对两人说:“你好久没回来了,现在都有女朋友了啊。”那儿有些嘲讽的眼神与语气让陈玖不是特别舒服,吴瀚没有理门管,拉着陈玖就上了楼,这处公寓应该是不怎么贵的那种类型,吴瀚拥有的是一处朝阳的房间,空间不大却有着很微妙的搭配,整个空间应该是呈正方形,可却有一个地方凸了出来,变得十分突兀,吴瀚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陈玖想了想多半这儿洗澡要去公共澡堂,闷在窗户上的窗帘是遮光用的,太阳太过强烈陈玖刚坐在床沿上,吴瀚就把窗帘拉上了,然后打开空调,空调是吴瀚手动打开的,老旧的仪器因为人为强硬地拉开发出□□声,一下子就把静谧的空间填满了,长牙舞爪地叫嚣着年久失修的腐朽。

    吴瀚很抱歉地从塑料箱中找出一瓶果汁给陈玖,他觉得来这儿有点委屈眼前的人啦,虽然房间还算整齐,衣物被整齐地摆放在床柜那儿,一件叠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放在最下面,然后是灰色的tshirt,最上面是是吴瀚日常穿的那件黑衬衫。“咔嗒”得一声,吴瀚帮陈玖把瓶盖打开后,微凉的果汁落在了陈玖的手上。

    “没想到你居然会住这里。”陈玖抿了一口果汁,综合水果汁的纯度很高,甜甜的很好喝。

    “本来想找个地方临时居住一下,后来觉得新城区出租的房子未免离你那儿太远了,你家附近的老小区几乎都在城市改造,所以就找到了大学城旁边的这类地方。”吴瀚这么说道。

    “其实老小区也挺好的,租三个月什么的。价格也便宜,房东几乎人都很好。”

    “那可不一定,我住在这里水电费是不用交的,只要定期交一笔住宿费就好了,但老小区的话我还要自己跑去交水电费呢我不怎么清楚这边缴费的流程和地址,三年后的我倒是知道。重点是我也怕老太太老爷爷们不经常看到我出现,会以为我在干什么不正当的工作啊”

    “恩,也对老太太们的思想总是…很微妙。”陈玖想起自己养的一盆多肉被隔壁的一家老太太当成塑料时候的尴尬。那天她走在路上,手里抱着一个布偶和一盆在路边小摊贩那儿看上的多肉,多肉很饱满,好好养就不会死,陈玖除了仙人掌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多肉。

    于是走在路上的她很平常地和面对面走来的老妇人打了个招呼。

    “囡囡你去做什么哦。”

    “去弄了个布偶来,买了盆花。”

    “这花长得和塑料似得,前阵子你妈还说你要去写打人脸的东西。”

    “恩…那是文学批判家…”陈玖抽着嘴角的神经,有时候代沟这种东西是真的很让人费解的,陈玖没办法继续和老太太说话了,她找了个借口躲进了家里。这位婆婆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么多年下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为愧疚的一次,陈玖觉得自己没办法和婆婆交流谈话。

    吴瀚摸了摸陈玖的头,外面的天气太过于炎热,热的窗户外的紫阳花紧贴着玻璃汲取清凉,陈玖刚刚才发现这一小簇花朵,他们离得很近,在阴影处避免阳光的直射,随着空调水“滴答滴答”的声音轻轻摇曳。

    陈玖想起了半篇文章,同为运动员的两个人因为本身特殊的身份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亲吻、相视一笑,紫阳花的香气凝固在那个人物的脸上,“他拖着及腰行李箱,背着黑色的双肩包,黑色的头发如同鸦羽,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是月光与自己,他的睫毛变长了,忽然地扫过空气中活跃着的分子,他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声,嘴唇轻抿,被白齿咬着的地方透着粉白。”

    沉默带着发自内心的话,停驻在室内。

    请赐予我别样的勇气,可以在阳光下亲吻他。那位无法大胆地先生这么说道,他的话没有为世界创造一份惊喜,因为那句话在肚子了被悄悄地消化了,然后随着稀释的胃酸慢慢化作能量在体内循环。直到另一方把一记直球砸到主角的头上,主角才发现耳边嘈杂的庆祝声被一朵花瓣隔绝,那花瓣轻轻的、柔软的、就像是那人的唇。文章的最后,在阴暗的角落,两人互相亲吻着,他们以唇为结合点,慢慢交织着舌尖的炽热。

    在这个结局引出的同时,主角看着自己在阳光下亲吻他的恋人。恋人略微长的指甲刺进掌心里。他们交换着液体,在此希望彼此眼睛的主人能以爱的名义生活在阳光之下,以肥沃的土壤培养爱情,以露水浇灌爱使之成长。

    “请予我紫阳花之恋。”这是全文的最后一句话,许多竞技运动的运动员的圈子似乎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很少有同性之间的爱情能被承认,陈玖觉得作者将这篇文停滞在最美好的这一刹那,或许就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就连作者都不知道未来这一对人将会面临什么腥风血雨,是否会在一次次的摩擦中毁灭彼此。于是陈玖看完了整篇文后关闭了网页,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紫阳花有圆满幸福的意思。吴瀚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自己应该刚到这个城市,什么都不知道,会被假善的房东欺骗,也会被公司打压,也许落魄街头重蹈覆辙,也许刚住上拆迁房旁边的屋子,有一口热饭吃。吴瀚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他周转了很多个地方最后来到这个城市,从一开始他就只希望能赚点钱,政府的体恤金在周转的路上花光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一直笼罩着他成为心里的阴影,他一次一次地做梦起来,心痛的无法呼吸,在火车上,在大巴车上,在牛车上,反反复复。等他来到这个城市,开始适应的时候又因为年少的无知与张狂断送了第一份与第二份工作。

    后来他学乖了,他知道了,该怎么待人处事该怎么学习该怎么讨好,该怎么在原则问题上保持自我。他来到了一切开始的编辑部,第一天就遇到了注定为她沦陷的人。而这个人此时在他身边,在他的心里也在他的怀中,“陈玖,你知道紫阳花的花语么”?

    “幸福?”陈玖这么回答着,她拉住了吴瀚的手,俩个人的温度都有点受空调的影响变低,吴瀚的手很凉,指缝间的温度更低,但陈玖不同在发现自己主动拉着吴瀚的手后,他整个人都红了起来。

    吴瀚笑着回握他的手,“怎么了呀?”将那一份羞涩包裹进掌心,他笑着把自己的温度通过掌心层层地传递到手上的青脉里,透过最真实的温度带动呼吸的韵律。

    “对了,你看过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么?作为文科生应该看过吧?我在你的小说里看到过。”吴瀚的眼睛径直地看向陈玖的手,那双白皙的手,指骨分明。那里本该有个戒指,可在那里注定不会有那个戒指了。

    “恩,看过,莎翁的一切都带着玫瑰色的悲剧。”陈玖说道。她看到沾着空调水的紫阳花慢慢靠了过来,吴瀚的手凭空的一转,外面的花朵上就被冷气覆盖了。陈玖也因此把目光放了回来,他看向眼前的吴瀚,他笑着如同夏日绽放在阴凉处的紫阳花,他的眼角因为笑意出现了皱纹,有些被黑发遮住了,有些则没有。他的薄唇在空调的冷风吹拂下愈发的薄了,可他的肉体竟是火热的,迷人的。于是陈玖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四只手叠在一起,她听到吴瀚深沉的声音这么说道:

    “我想把你比作夏天,炽烈而又欢欣。”

    “吴瀚……”陈玖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模样,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此时一切短暂与不知名的未来都变得不重要了,世界上命运赐予爱情的红丝线就是那么的复杂而又简单,当一方名叫陈玖,一方叫吴瀚的时候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当一方名为陈玖一方名为吴瀚的时候那一切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流转地复杂,窗外阳光很烈,阴影下紫阳花的花瓣敲击着折射光芒的玻璃窗,窗内的一切如此安逸寂静,散发着粉红色泡沫与令人羞涩、坦率直白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甚至无视了墙壁、窗户的隔绝飞翔在闷燥的外界空气之中,将情感包裹住的蝴蝶标本悬挂在白色的墙上,一切都是平凡之上的平凡,如同他们的紫阳花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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