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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季淑珍吧，我想问你个人，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何老太太觉得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有些事已经没必要再拐弯抹角的了，她直接就开口说出了季明朗生父的名字。
“何樊，当年上山下乡时的一个年轻人。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你认不认识他？”何老太太报出自己小儿子的名字和年龄。她这么做其实还是有私心的，他们两口子虽然知道季淑珍不是啥好鸟，可他们却相信自己小儿子，绝不是个只看人外表的人，他们怎么也不信自己儿子真会看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姑娘，老人有心试试季淑珍。
季淑珍乍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边：“您说谁……谁？何樊？哪个何樊？是不是当年下到青原市的一个年轻学生？你……你是什么人？”季淑珍的表情有些怪异，像是好半天才想起有这么个人似得，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似哭似喜的脸上表情扭曲。
老人从季淑珍脸上的表情，立即就可以判定自己没找错人，可他们更奇怪了，当年自己儿子怎么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姑娘。
“我是他妈妈，他不在了，死在了回城的路上。我们来找你就是想问一下当年你们的事情，还有你生的儿子季明朗，是不是我们何家的骨肉？希望你能如实跟我们说清楚。”老人这些日子来大喜大悲的经历了不少事情，到见到季淑珍也能比较自如的控制住情绪了，至少能冷静的问季淑珍当年的事情了。
老人的语气已经比较平和了，他们不想在歇斯底里的控诉谁，只是想弄清楚季明朗是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谁都没想到最会趋炎附势的季淑珍，这次居然根本不给老人面子。她听老人这么说脸色立即变了，回身走回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吼道：“有什么好说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想要什么？当年的那个孩子吗？早就被我淹死了，你们家就省省吧！”
门口的两位老人被关在了门外，也有些发怔，他们没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还有人敢把他们给关在门外。还是何老太太先反应了过来，看季淑珍的样子想必是对他们家有意见了。当年他们并没有把小儿子的死传回当年儿子下乡的青原市，想必季淑珍是不清楚自己小儿子的死了。
何老太太叹气，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造化弄人’啊。何老太太再次上前敲了敲门道：“闺女，你先开门，阿姨有话跟你说。阿姨知道你心里有气，可当年的事情我们家并不知道，所以才让你受委屈的。何樊那孩子早就过世了，不是有意不认你们娘俩啊。”
“什么？”季淑珍又猛地把门给再次拉开，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般，季淑珍哭了，哭的伤心不已，虽然并不是她平常习惯的大哭大闹，可她满脸的泪水比起她平日里习惯的大哭大闹可让人觉得真实的多。
季淑珍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我早就猜到他可能不再了，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人的。当年他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呢？”
何老太太叹口气，心道：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刚刚那个小孩还真是……何老太太一面在心中吐槽着季明朗，一面也被季淑珍的泪水勾起了对小儿子的思念。她跟着季淑珍进屋又一次说起了自己小儿子的死。
世界上最凄凉的事情莫过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每一次的提起对于老人来说就是一次伤害。就是在他们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口重新再插一遍刀。对于小儿子的死是何家两位老人几十年不可触摸的伤痛，今天两位老人连续两次生生在自己心口插刀。在孟家还好，起码季明朗对于自己父亲没有多少感情，他不伤心何家两位老人就会好的多。可季淑珍就不行了，当年她跟季明朗的父亲算是两情相悦，尤其是当年两人都太年轻，十几岁的年纪对某种事情的好奇，使得他们禁不住诱惑忍不住偷尝了禁果。
季淑珍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等何家老太太说完了当年何樊的事情，季淑珍坐地上嚎啕大哭。她想骂他，骂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这一走就是二十年没有音讯，她季淑珍能有今天都是这个男人一手造成。如果没有他，她季淑珍现在可能还好好生活在那个与世无争的世界里，父母俱在，邻里和睦，哪里会像现在一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天跟自己儿子找不痛快。
季淑珍想骂人，可她不知道自己要骂谁，因为她在心里偷偷骂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早已经真的死了。她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偷偷骂那个男人是死鬼，原来他真的是死鬼了。季淑珍觉得自己想笑，她这辈子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笑自己是像个傻瓜一样把自己埋在回忆里过了二十多年。
起先季淑珍还有力气痛哭，等她把嗓子哭哑了，头发哭乱了，把自己心里装了一辈子的委屈统统哭了一遍，她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再想要大骂那个辜负了她一辈子的男人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不是他负了她，原来他真的不在了。原来他不是回到城里就把她给忘记了，原来他没有负她。
季淑珍又想笑了，原来当年她没有遇到欺骗她感情的坏人，原来她父母都错了。何家老人看着这样的季淑珍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她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阴差阳错的天意，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当年的何樊没有先跟家里说，是因为当初托人带话太麻烦，他又马上可以回家了，自然以为自己可以回家当面跟家人说，谁能想到当初他就会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呢。多亏了他给自己妹妹送去一封信，可当年的蒋妈妈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想到哥哥会留下了后人呢。大概连何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留下个孩子吧。老人唏嘘不已，一切还真的都是天意啊。
季淑珍痛痛快快哭了半天，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了，她自己也想清楚了，到底也没什么想跟何家老人说的，最后季淑珍只说她想去给何樊上柱香，希望二位老人答应。
何老夫妻早就看过二儿子给他们的调查报告，知道季淑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以为季淑珍一定会趁机敲诈他们一笔钱财。他们也早就做好了被季淑珍敲竹杠的准备了，谁知道这个女人居然只是要求去给他们的小儿子上柱香，二老有人愣怔。
“孩子，我知道我们家何樊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吃了太多的苦，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们何家决不推辞。”何老太太是个善良的好人，她也看出来这些年季淑珍过的并不好。他们家也有这个能力照顾她，何家养这么个闲人也不是不行，谁让都是自己小儿子作下的孽呢。
季淑珍哭的都发不出声音来了，她这会虽然不再大声哭嚎了，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老太太说完话等了半天，季淑珍才有反应，她嗓音沙哑的道：“你们去帮我找季明朗吧，让他跟我一块去给何樊上柱香，他得见见他儿子。”
何老太太看了自己老伴儿一眼，见自家老头没啥反应，才道：“好，你等我安排好了就接你们过去。”
从何老夫妻走了之后，孟家众人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么普通的家庭，会突然来这么个大人物。家里这会儿很安静，大家都在努力消化刚才发生的事情。
孟乐自认为是家里的大家长，他得给家里孩子们先做过好榜样。孟乐首先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对季明朗道：“这件事吧，我跟你妈妈还真不知道，当年季家住在咱们老街的最后面，季家再往后去就是大山里了，当年的知青还真就是住在你们家后面的山上，他们在山上搭建了一个临时住所。”
因为事情过去的太久远了，孟乐努力回想了半天才又缓缓地道：“你姥姥姥爷是外地逃荒过来的，在咱们那片没亲戚。你姥爷又是个木讷的性子，跟谁都不太熟悉，也只有咱们家你爷爷会过去坐坐。因为你姥爷家里只有你妈妈一个女儿，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很少会过去，这么想来还真有可能何老上将说的都是真的。可惜你爷爷不在了，他老人家大概能知道点详情。”孟老爷子过世好多年了，孟乐的伤心也放下了不少，现在说起自己的老父亲孟乐最多有些唏嘘罢了。
“嗯。”季明朗没多少反应，他对于何家这门亲，其实就是抱着个无所谓的态度，不主动趋承也不逃避责任，反正他现在既没有多少野心，想像上一世一般借着何家的东风做多少成绩，自己又有爸有妈的也不需要亲情。至于何家还是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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